沈宅的家宴結束時,天色已經漸晚。
沈婳伊跟着王好好去了她的房間後,兩人隻在房内留了盞小燈,解下外衣躺在了一處打算說貼己話。
沈婳伊不知王好好今夜留她過夜有何意圖,因此一直都在等她主動開口。
王好好有意與她攀談,也沒選擇遮掩,隻如往常一般直來直往地來了一句:
“我終于知道娘親為什麼最疼你了,你很會讨娘親歡心。”
沈婳伊微微一怔,王好好繼續順着話頭說道:“你總是有辦法把娘親哄得很開心,也很擅長撒嬌誇人。難怪娘親她疼你……”
沈婳伊聽出了她話裡的惆怅與隐隐夾雜的憂傷,她回過味來後對着她側過身,迎着她落寞的神色說了句:
“所以,你今夜是想在我這兒取經,學習如何撒嬌嗎?”
她這話說得語調輕揚,音色也嬌滴滴的,仿佛在對着她說饒有興緻的趣話。
王好好被她直戳了當地戳破了心中的小心思,對着她那看戲得意的神色略微有些不悅。
沈婳伊覺得她默認了,口中随意道:“撒嬌不難的呀,你就把語調像我這樣提起來點,不要每句話都說得那麼斬釘截鐵,比如可以多加點‘好不好嘛’之類的……”
“就比如說,之前那點事,你不要放在心上生我的氣嘛,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好好……”
沈婳伊一邊嬌滴滴地說着,一邊還把身子往她這兒蹭。她好似看不見王好好下意識往後縮的退避陣仗,反而越挨越近了。
王好好本就躺在床裡頭,退避的空間都甚是有限。當下已經無處可退,她隻得将忍不住地吼了她一句:
“你給我住口!”
“你兇我……”
被她吼了一句的沈婳伊居然發出了抽泣的聲音,一雙眼眸在燈火與月色的輝映中似有水痕斑駁。
她委屈巴巴地撅着嘴看着她,隻把王好好看得心裡發毛。她感覺自己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幾乎是求饒般地認輸道:
“我不學了……”
“為什麼啊?”
“你頂着我的臉,用我的聲音撒嬌,我光看都看不下去,更别說讓我學了。”
“那你平常是怎麼跟娘親相處的?”
“娘親尋我的時候,我就問她找我有什麼事。她若有事我就幫她做,沒事的話我就陪陪她。”
“你怎麼陪的?”
“就那麼陪啊,她想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沒想法的時候我們就各忙各的。”
沈婳伊聽到她的回答倒抽了口涼氣:
“好幹巴啊……娘親沒事來尋你,肯定就是想看看你嘛。你要有事忙不方便就罷了,沒事的話,你可以湊到她身邊跟她扯點家常啊……”
“家常扯來扯去不就那麼些嗎,又不是有事情沒解決,幹嘛一直扯。”
王好好一本正經地說完之後,幽幽歎下一口氣來:“比起扯那點家常,我更挂在心上的是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你做事潇灑得很,說走就真走了,都不來看看娘親……你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一想起你和當年的一些舊事,就忍不住要難過。
她現在雖不怎麼沒把我當成你了,但她獨自難過的時候,我不知道怎麼做……”
“開導的話我也說了,但翻來覆去也就那些話,說到我都覺得幹巴了。
娘親難過也隻是有一陣沒一陣,我本以為開導的話說完了,當下的事情也解決了,把她放那裡,她自己過一會兒就會好的。”
王好好的語氣愈發沉重了幾分:“但直到看見你,我才知道為什麼你我之間娘親最疼你了。我之前總覺得那是因為我不是她帶大的,如今才知道……”
“娘親難過的時候,我沒法子哄她開心,我隻會把她一個人放在那裡。如果我也有你這樣短短幾句就能哄人開心的本事,也許她就不會總傷神了。”
王好好把話講到了這兒,似乎也從中琢磨出了些許道理,順勢感慨了起來:
“一提到女娘撒嬌,世人就總覺得女娘撒嬌是在無理取鬧,一撒嬌就是使小性兒。他們根本不知道,會撒嬌的女娘才最明白如何逗人開心。
這是天大的本事,不是所有女娘都會的。他們過于輕視低估了這些女娘撒嬌的本事,把這樣的她們貶為矯情、貶為小性……”
沈婳伊被她的這番感慨逗笑出來:“可你說了這般多撒嬌的好處,你又不願意學……”
王好好長歎一聲:“我學不來。”
“是學不來,還是不想學?”
沈婳伊挽住了她的手:“我都會的東西,我胞妹怎會學不來。你就跟我一起多說幾句,久了就會了……”
王好好見她嘴上說着撒嬌話,言語之際又想貼身挨近她,隻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起起落落,攪得她極想把她甩開。
沈婳伊宛若看不見她這尴尬局促樣兒,往她這兒湊近時隻把那些“好不好嘛”的撒嬌話有一句沒一句地往她這裡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