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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好端端地會鬧出這種事,你到底跟娘親說了什麼。”王好好替沈夫人診好脈象後,神色話語間難免有幾分埋怨的意味。
沈婳伊此時正在沈夫人床榻前哭得可憐。她眼下哆嗦着說不出一句整話,赤紅霄隻得摟住了她,替她同王好好解釋了起來。
“娘親……還有多久……能醒啊……”
沈婳伊泣不成聲,王好好無奈地歎下口氣。當下的氣氛正凝重時,床榻上的沈夫人突然虛弱地張開了口:
“婳伊……婳伊……”
“娘親!”沈婳伊見母親有了反應,趕忙跪坐在了她的跟前。
沈夫人顧不上安慰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兒,拉住她的手嚴肅道:“你一定……一定要替娘好好去打聽你大哥的消息……”
“若是打聽到了,寫信告訴娘就行,你不要……你不要出面,婳伊……”
沈夫人說到這兒,不自覺間早淌下了眼淚。她吃力地撫摸上女兒的臉頰,看向沈婳伊的目光中皆是不忍,皆是疼愛。
“他當年……他當年明明親口應允過我……會放過我們母子幾人……我那樣求他,我當年跪下來求他……”
沈婳伊見沈夫人哭得愈發慘痛,也忍不住好奇問道:“娘親,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婳伊,你不需要知道。這些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不好因為好奇就特地去查,你隻需顧好你自己,明白了嗎?樂坊司的事情還等着你去做……”
沈夫人盡管悲痛,但所說的話卻不容質疑與分說:“不要去查……這事兒跟你無關,誰若來跟你說渾話,你一句都不要應,不知道的一句都不要應……”
沈婳伊的心裡疑窦叢生,她還未來及回話,沈夫人在動容之餘早就已經把她摟進了懷中。
她的淚水幾乎彙湧成河,不斷地從眼中流淌出來:
“他明明說過……他明明說過會放過我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為什麼不放過我的孩子……”
沈夫人在極度的哀痛中早顧不上放手,王好好見縫插針地退出房去抓藥了,赤紅霄識相地跟在了她身後。
今晚沈夫人反常的舉動讓衆人皆是一頭霧水。但沈夫人既無意說,衆人也不好追問,隻得由着悲痛的她摟着女兒暫作安慰。
沈婳伊陪了母親大半夜,才好容易把沈夫人哄睡。沈夫人此回傷了極大的心神,好容易才轉好的病情一時間又嚴峻起來。
王好好無奈地替沈夫人寫好了藥方後,把醫館的事吩咐了一通,第二日也來同她們辭行:
“我在大沽的醫館留了許久,已經好久沒去别處的醫館探看情況了。我定好了日子,本也打算今日出發,母親本來說好了今日要來送我的……”
“是我誤了你的事,好好……”沈婳伊一臉抱歉地呢喃着。
王好好不客氣地白了她一眼,嘴上卻不以為意:“罷了,我懶得同你計較。我打算沿路探看過去,屆時我們總會在京城相遇的。”
“你若來了京城,我和紅霄一定會好好招待你。”
“到時再說吧。”
王好好簡單地放下這句話,背着行囊便消失在了她們眼前。
她們的行囊總是裝着許多東西,大包小包都是對某地某事的牽挂與不舍,但王好好的行囊永遠隻有那麼一些。
她扛在肩上的行囊總是輕輕巧巧,她身行如燕一般地掠過那萬千山水時,似乎永無牽挂,也永無太多不舍,從不在某地為誰停留過久。
兩人在沈宅那兒辭别了王好好後,很快也趕至了渡口處。回順天府的船已經停泊等候多時了,赤紅霄上船之後,仍是好奇地補問了一句:
“夫人,你娘親昨晚真沒多說些其它的東西嗎?”
“她沒有說,她隻是難過,難過到幾乎有些害怕,她反複叮囑我不要好奇去查……”
沈婳伊無奈地歎下口氣來:“可這事實在太難讓人不好奇了,我總感覺我已經隐隐猜到了些。我之前就該注留意到的,是我遲鈍了……”
“王與林共天下,而我娘親,叫林清韻……”
沈婳伊的語氣凝重了幾分:“她之前淪落教坊司,在那兒遇見了我師父。這事兒說來不光彩,我們從沒對外說過……”
“而我娘親淪落教坊司之前的事,就連我師父都不願多講。所以我一直都沒有察覺,沒有留意……也許……也許總有些事,哪怕她們都沒說,我也該心照不宣地不過問的……”
她三年來所經曆的許多事情,赤紅霄其實從未一一細聽過。
那些事興許過于瑣碎,講來也不知要從何說起。而今日正好有了個由頭,仿佛能牽出某些舊事來聽。
江面上淩波而來早夏輕風還尚有幾分晚春的微寒,她的鬓發随風吹拂在臉上,好似珠白的絹布上浮現出幾道暗線,淩亂不明地想要勾勒出某些事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