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應你。你先别耗費氣力說話了,我會把你救出去的。”
沈婳伊見鬥衡心思倔強,也不急着與他掰扯其中緣由,隻想先順下他的話頭讓他安心。
鬥衡在合眼昏睡時仍緊抓着她的手,沈婳伊順勢撫上他的前額時,才發覺他額頭滾燙,也不知是否染上了風寒。
“鬥衡……”
鬥衡雖然口中倔強,急着想顯出自己有大人的能耐,但多少還是帶點孩子心性,挨在她懷中很快便睡了過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在艱澀流動。地牢内沒有鐘漏與天光,沈婳伊無法得知眼下是什麼時辰。
鬥衡微弱的呼吸聲像是刻鐘,一分一秒地在提示她一切候不了太久,他等不了太久。
沈婳伊恐慌的心情在時久後早化成了焦急,她的心也如鐘漏一般,一點一滴地跳動,始終懸在上頭,不得墜地。
地牢内火把的脂油早已燃盡,整個地牢隻剩一盞簡陋的油燈在躍動着微弱火苗。
想來這世上最令人怕的永遠是未知無盡的黑暗中,所有的溫暖與火光都有限短暫。
但好在她所候的火光沒有那般短暫,黑暗也終有盡頭。過了這般久,地牢的大門終又打開了。
外頭進來了一位年近四十的來送飯的婦人,衣裙外系着粗布圍裙,正是仆從裝束。她端着飯盒喊下一句“吃飯了”之後,身子早已隔着地底的牢門湊到了他們跟前。
那仆人從容不迫地放下飯食後,對着沈婳伊低聲喚了一句:“坊主。”
她所候的人終于來了。
沈婳伊連忙問道:“地牢外還有人看守嗎?”
“眼下是飯點,看守的守衛吃飯去了,他找了個普通弟子暫替他,正是我們的人。小人給那守衛的夥食中加了藥物,他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
“你們埋伏的這些時日沒引起金明賦注意吧。”
“我們謹遵坊主吩咐,一直隻專注分内之事,并沒去幹涉其外的事。”
沈婳伊聞罷安下了心來:“鬥衡現在身受重傷,必須得找個大夫先替他醫治一番。眼下金明賦不在,武館内還有誰有權利引個大夫進來。”
“金武門三小姐身上有通行令牌,可放人通行。但金掌門對坊主特地下了令,坊主若要離開武館,普通的通行令牌怕是……”
“無妨,鬥衡傷得嚴重,先趕緊給他找個大夫吧。”
沈婳伊心裡着急,不待那婦人說完便趕忙下了命令。那婦人知曉她急切,放下飯食後很快便退出了地牢。
隻沒一會兒,地牢外便傳來了别的動靜。細耳一聽,那動靜除了腳步聲外,還有斷斷續續的竹杖敲地聲,入耳清亮。
“三小姐,小心台階。”
“無妨,不用扶我。我習慣了,自己能下去。”
那竹竿的主人回複了一句。等她們一同下到地牢中時,地牢外的大門半開,漏進了大段的日光來。
沈婳伊本是午間時分在醉來香飯館被人劫持,而外頭的日光透亮明朗,并無夕陽的昏黃之色。
沈婳伊從那日光中斷定,方才那婦人送的是午飯,她昏睡了竟有一天了。
她反應過來後,目光才重又凝聚到來者身上。
她的牢門外此刻除了方才那位送飯婦人外,還站着兩位女子。其中一位女子穿戴樸素,默然站在身後不發一言,估摸着是位侍女。
而站在她身前手執竹杖的,正是金武門的三小姐。沈婳伊之前便從情報中得知,金武門的三小姐患有眼疾,雙目不能視物。
盡管目盲,但金三小姐的雙眼卻生得齊整,一雙眼黑白分明。
若非那眼神透着股不能凝神視物的茫然,而她手上又恰好拿着根竹杖,幾乎要讓人覺得這是個健全之人。
金明賦的身子瞧來病弱,那金三小姐同他一樣,身體纖弱之餘一舉一動都如弱柳臨風,難擋摧折。她的面色有幾分慘白,白皙的膚色估摸是少曬日光所緻。
金三小姐還未開口,那送飯的婦人便開口解釋道:
“三小姐,小人來送飯時看這孩子傷得實在可憐。陳夫人又一直苦求,小人于心不忍下實在為難,隻好請了三小姐來。”
沈婳伊聽罷,趕忙順着話頭啜泣道:“三小姐,請你行行好,尋個大夫救救我弟弟吧!他隻是個孩子,身上除了傷口嚴重外,全身都在發燙!
求三小姐可憐可憐我們姐弟,我們跑不出去,我隻求能換我弟弟一條命……”
“陳夫人……陳夫人你先别哭……”
金三小姐聽她哭得難受,隻得潦草說些話想穩下她:
“可我……可我做不了二哥的主。他一向隻跟我說,門派裡的事輪不上我一個姑娘家過問。我若随意做了主,我二哥要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