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自從你當年同張副将切磋了一頓後,他可就記住了你的身手。他直到現在訓兵的時候,還會和軍士們談起你來,口上說着;
‘陳姑娘一個姑娘家,混迹江湖久了都能拳勢如風,氣力強勁似虎。你們這些個家夥吃的比人姑娘家都多,出拳還一個個綿軟得跟繡花枕頭似的,白吃的這飯嗎!心裡都不覺得害臊!’”
梁永安講到張副将的話時,還順帶繪聲繪色地壓着聲音演繹了起來,倒把赤紅霄說得有些不好意思。
“這……你們練兵的時候幹嘛帶上我來說呀……我本就是窮苦人出身,往日裡幹的就是跑镖搬貨的苦力活。這一來二去的,我氣力能不大嗎,同我有什麼好比的啊……”
“再者說了,你們有關心過我每頓吃多少嗎,我吃得其實也不算少嘞……”
梁永安聽到她這些嘀咕後不以為意,隻淡淡笑着;
“不論陳姑娘你吃多吃少,但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吃的本就多呀。我也覺得張副将說的不錯,吃了百姓那樣多糧饷,怎能不多出點氣力呢?若連個姑娘家也比不過,心中是該覺得羞愧……”
“你們……”
赤紅霄聽後隻覺得心裡一陣憋悶;“你們練兵的時候就不能自己跟自己比着玩嗎,幹啥得用氣力比不過我來給自己當激勵啊,我又不是你們軍營裡的兵……”
“陳姑娘,你們下次若還經過登州府,可一定要來成山衛看看我們啊。我看張副将可還想着再同你切磋一次呢……”
“我不過隻是個平民百姓,平白無故往軍營裡進,隻怕……”
赤紅霄話未說完,梁永安就猜到了她心中顧慮。他拿出藏在衣領内的腰牌,放到了赤紅霄跟前擔保着;
“你拿着這個,到時去軍營裡找我肯定能找到。咱們不過隻是叙叙舊罷了,不是什麼難事。你是不知人在軍營裡待久了,日子真是枯燥得很,這幾年……”
赤紅霄一看梁永安提起這軍營裡的事,就大有滔滔不絕的陣仗。
當年身在軍營時,她就對戰事一類的東西不感興趣。她怕梁永安一講就講個沒完,自己也不好意思直說自己不愛聽。
因此她不待梁永安展開細談,趕忙轉了他可能感興趣的話題道;“平陽王爺見過好好了嗎?她前陣子給我來書信說近日會到京城的。”
“還沒呢,我在鳴玉坊的同濟堂醫館那兒都轉悠好久了,一直沒等到王姑娘……”
“她既然還沒來,那平陽王爺可千萬别把我夫人給錯認了去啊……”
赤紅霄在腹中思忖了片刻,努力琢磨出了她們二人間的一點不同;
“我夫人她穿戴得比好好俏麗些。她平日裡最喜好穿華服美飾了,每次上街都引人側目得很。你可别認錯了,不然見面得尴尬的……”
“不過陳姑娘,你真的要和女子相守一生?你們……你們相處起來真不覺得奇怪?”
梁永安活這麼大歲數,估摸是頭回親眼見到這稀奇事。
他震驚之餘有好似有許多話想說,但憋了半天卻也不知該說啥能言盡内心疑惑,隻能别别扭扭地甩下句沒由頭的話來。
“平陽王爺,我們平民百姓婚配不就是圖個過日子嗎。隻要在一塊能把日子更好地過下去,從此以後不再孤身一人、有人相伴,是男是女又有何緊要呢?”
“可是……你們沒法兒傳後呀……”
赤紅霄沒想到梁永安憋了半天,居然隻憋出句無法傳後的感慨來。她清淺一笑,不以為意地解釋着:
“傳後是你們男人家成天放心上的事,生了孩子若傳也是傳你們本家的後,那跟我們女人有何相幹呢?
再者說了,我祖上又不是什麼王權富貴家,男丁盡絕後還得指望我招個男人入贅進來傳後……”
“我祖上數代貧農,當年民生艱難時,他們養不起那麼多孩子,成天隻嫌我是個賠錢吃白飯的。他們本就沒把我當一家人,我又何必替自作多情替他們操傳後的心。”
“我辦戶帖時加姓氏隻是為了規整而已,心裡不介意自己姓什麼。”
她這番言辭成功說順了梁永安心裡的詫異。他臉上困惑的神色消退後,口中卻還有言辭想說:
“那就算不論同誰姓的事,但你們畢竟是跟世俗夫妻一樣過日子。時日久了,真不會想要個孩子嗎?”
“我現在正值壯年,每天隻記挂着如何多生銀錢呢,哪兒敢分那個心思要生孩子。
且不論到時同誰生這茬事,當下生個孩子得額外誤我多少生意。王爺你不懂我們這些江湖人謀生的辛苦……”
赤紅霄一講起自己那些謀生的辛勞事,就同梁永安滔滔不絕地想講軍營事一樣。一旦起了頭就不會容易罷手;
“我們這些武人一旦上了歲數,身子骨再好也難像壯年那般健步如飛了。
我得趁着年輕多給自己積攢點人脈和生意,把門派建大後,我才能放心讓自己休息片刻,把體力活交給手下人……”
“我現在賺到的銀錢還是太少了。不夠,還是遠遠不夠。
王爺你是王孫貴胄,自然不會愁過日子這種事。可我愁得很呐,我的銀錢要是足夠多,我都能給夫人買上好的瓷枕了……”
“王爺你肯定也是枕過瓷枕的吧,雖說現在拿布做的軟枕也多,但據說夏日想生涼,那還是上好的瓷枕舒坦。
上好的瓷枕用的那什麼五花八門的瓷……唉,反正就是貴!做工精細些的要幾百兩銀子呢,我掏不起啊……”
“我要是能買一個回來,我夫人夏日裡能睡得更暢快些。唉……我總覺得我還是委屈我夫人了。
她是天上的仙女,就該用最好的東西來供養她……跟着我還是委屈她了,我不夠厲害,應該再多生點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