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伊就跟被吓醒一般哆嗦了起來,被這血腥氣烈醒,從舊夢中驚醒。
朱司衣看見她害怕的模樣溫柔道:“吓到你了吧,沈娘子。”
她心悸到沒有回話。
“别說你吓到,我也不愛回想這些。我就連說都不忍說,更别提懷秋了。”
“在那之後呢?”
“雲央粗心大意了一輩子,隻在這一件事上,為懷秋想盡了周全。”
朱司衣苦笑着:“她替懷秋擋下了一切,隻推說是自己沒護好王嗣,讓旁的小人害死了他……”
“在那之後,雲央的身體便因為産後深受打擊而一蹶不振。靖王見她沒了孩子這般難過,也沒太追究此事,隻是把她忘了……”
“一點都不意外吧,沈娘子。以色侍人的人,在深受生育與喪子之痛後容顔一旦衰敗,誰還會記得她呢?
反正這宮裡從不缺新的貌美的女人,也總有新的女人願意前仆後繼地掉進這富貴的幻夢裡。”
“雲央在那之後不到半年就離世了,甚至沒扛到靖王倒台的那天。你想知道雲央臨終時和懷秋是如何訣别的嗎?”
“我不想知道。”沈婳伊幾乎是出于害怕地顫抖了起來,“我不忍知道,您也别再回想了……”
“這是懷秋心裡頭的刺,我平常也不忍提。”朱司衣想釋然一笑地安慰她,但笑中卻難忍苦意。
“所以你知道懷秋昨天有多着急了吧。太子殿下生得像靖王的傳言,她也記着呀。
不怕你生氣,懷秋初見你的時候,還同我說,沈娘子倒是生得一副小白兔的模樣,看起來粗心大意的,做事一點也不仔細。”
“若不替她在其中打點一番,隻怕沈娘子會在其中跌什麼跟頭呢……”
沈婳伊聽到此處早已是淚流滿面。她掩上悲容,低下頭沒從這舊夢中出來。
“沈娘子,懷秋她可是很聰明的,你别以為有什麼事能瞞住她。你在接回樂坊司的樂籍姐妹後,就不怎麼願意聯系我們了。
你的心思懷秋她都猜出來了,你若是真無意留下,屆時就走吧。”
朱司衣溫柔地注視着她:“反正留下來能有什麼好事呢,也許對這樂坊司來說是好事,但對你、對我們來說都不是好事。”
沈婳伊心下觸動到根本沒精力回話,她所有的精力全都無法自控地用在哭泣上,沉在哀痛中。
朱司衣正打算說些話安慰她時,緊閉着的房門倒是開了。晨光下,是陸懷秋逆着光往她們之中走來。她的每一步都很輕,謙默地發不出聲響。
她進門口看見沈婳伊在哭,隻蹙眉不悅道:
“怎麼哭成這個樣子。沈坊主,天塌下來還有我們先頂着呢,不至于為一點小事就委屈上了吧。”
“懷秋,你也是的。沈娘子正難過呢,你一來就說人家不愛聽的話。”
“我都确認過了,昨天書房裡什麼都沒發生。既是無事,沈坊主倒也不用一直挂懷,下次入宮前能知禮數先告知我們一聲不就是了……”
“陸尚宮,多謝你。”
沈婳伊被她這冷言冷語一說,反倒從傷懷事中被抖掉了出來:“多謝你昨日替我解圍,之前是我誤會你了。”
陸懷秋反露出疑惑的神色:“你誤會什麼了?”
“也沒什麼,就是……”
朱司衣忙插話打斷進了沈婳伊的解釋:“當然誤會你是冷面煞了。你也是的,為官久了練了這張冷臉出來,對誰都兇巴巴的。”
“沈娘子一看就像是在閨中被嬌養大的乖女兒,父母寵還來不及,就你緊着先兇人家,都不怕吓着人家沈娘子,難怪沈娘子不親近你。”
沈婳伊見朱司衣言語之際,都把她當女兒一般摟懷裡了,一時也頗有些無以适從。
陸懷秋見狀後以對她冷哼一聲:
“你還說我。你是什麼身份,沈坊主是什麼身份?她可是我們的頂上官,就你成天不把人家當回事,每回見人就恨不得把人當女兒寵。我都知道你對年輕女娘的德行。”
朱司衣的回複中竟有幾分得意的态度:“是又怎麼了,至少沈娘子樂得讓我親近,她會這樣同你親近嗎?”
“咳咳……”
沈婳伊尴尬地離開了朱司衣的懷抱,隻覺得在這兩位長者面前,自己已絲毫沒有頂上官的派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