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在難過丢不丢清白這種事,我隻是難過,在雲央獨自面對痛苦與無助的時候,我沒有辦法陪在她身邊,哪怕隻是在旁看着的資格……都不曾有……”
朱懷春聽見陸懷秋的話音中再次夾帶了悲啼,趕忙勸慰道:
“懷秋,都過去了,早都過去了。雲央臨終前也沒介意這些,至于那個孩子,就算你當年沒有害死他,聖上也會對靖王之後斬草除根,不會留活口的……”
“雲央是不得不讓自己不介意,她别無選擇……”陸懷秋揩去臉上淚迹。
“她不介意,但我會幫她記着。我會替她把所有仇恨記住,等将來到了地府時,再同靖王清算……”
“活着的時候他是靖王,入地府後,誰還管他是誰,我們都是一樣的……”
“那你更得讓自己好好活着,活到壽終正寝那天。”朱懷春莞爾一笑。
“人這輩子活在世上,比起建功立業,倒更像是來體驗俗世的。活得越久,體會得才越多。
你要替雲央多活一會兒,活到我們出宮後,把這世上的萬千事都領悟一遍過去。這樣去了地府時,才有足夠的話對雲央說,有足夠多的好事跟她說。”
“她一定想聽你多同她講,你在俗世裡經曆的萬千好事……”
陸懷秋破涕為笑:“可懷春,三十年了,我已經忘記雲央的長相了。
忘到見到沈娘子時,都覺得雲央當年可能也是這般模樣吧。我忘記了她,而她估計也認不出年華老去的我了吧……”
“認得出,認得出,總有法子能認出來的。到時還要入地府去清算一番靖王呢,總能找出來的。”
陸懷秋無奈地苦笑道:“我們竟癡信起這鬼神地府之言了……”
“不然呢懷秋,這俗世實在過于苦了……”朱懷春隻能這番勸慰着。
懲惡揚善的神靈,轉世相見的因果。年少輕狂時,人總不盡信這些無由的傳說,總信天命在我手,凡事皆可由己定。
但這世上終有太多遺憾,太多力不從心,身不由己了。若無寄托,又何以自處。也許她是不相信的,但對于陸懷秋而言,信這些或許總比不信,要來得好過些。
至少她還陪着她,平靜地過了數十年的時光。
“你我雖不是夫妻愛侶,但這世間的深情與相伴,也不止終成眷屬這一種。”
“雲央是我所愛,你是我的姐妹。”
陸懷秋眉眼含笑,深情且感慨地注視着她:
“你我之間的姐妹之情,絲毫不比我與雲央之間的情愛遜色半分。世間少有得償所願事,能安然老去,也是一種圓滿。”
“我勸你還是早些備好應對之策,省得下次沈娘子再來時,你又是這般急匆匆的,萬一真趕不上可怎麼辦。”
朱懷春笑着結束了此番的談話。
數十載的時光似乎宛若一瞬,一觸便能摸盡。
數十年前,她們年少懵懂,數十年後,已入暮年。不過是由小女兒的話變為了兩位長者的閑談,但不論是何種,都還是友人姐妹。
萬事皆換,仍有不變。人生至幸之事,是有情不改。
——
沈婳伊此回出宮後,赤紅霄倒顯得很不開心的樣子。見到她回來,她面上沒有好顔色,隻先沉着臉說了一句:
“你這回入宮沒有叫上我!”
“因為是一點小事呀,我處理完就很快回來了呀。”
“什麼叫一點小事!那太子是正經人嗎。他對你盤算了這麼久,一看見你,他能忍住不動手?”
“忍不住也得忍,這回我有陸尚宮罩着呢,太子就算是看在陸尚宮的份上,也不好輕易動我的。”
赤紅霄一臉迷惑:“陸尚宮?你們的關系何時變得這麼好了,她會主動來護着你?”
“當然會了,此事說來話長,要不慢慢同你講?”
“我不管,你這回入宮沒叫上我。弄得我擔心受怕的,你就算慢慢給我講故事也沒用!”
“我沒叫上你,那是因為你去了也幫不上忙呀,何況你平常就事多。總這樣叨擾你的話……”
“我就算幫不上忙,但至少在旁邊陪着你總能辦到吧,你怎麼可以不叫上我,一個人就羊入虎口去了!”
赤紅霄此回黑透了臉,沈婳伊勸了她半天都沒能讓她的臉色轉晴。她這回是真真切切地生了悶氣,任她說什麼好話都勸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