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我終究還是想明白了。這世間的兩情相悅可以無畏身份與立場,隻憑心意,但婚喪嫁娶,講究的隻是能讓日子更好,所以不得不去注重門當戶對、好處利益……”
“殿下……”
“我們相差懸殊的身份,就算是在一起了,也難免要招緻閑言碎語。王姑娘你比我看得通透,早早便悟出了其間道理,所以才一直拒絕我。是我之前想得過于淺薄,從不替旁人考慮,讓你們都為難了。”
“這些年你為此所承受的苦楚,我很抱歉。今後,不會再如此了……”
梁永安陷入自己的感慨與心事中,一開口便總止不住:
“我雖然定下了親事,但這是看在我作為大梁王侯的份上。我兄長和嫂嫂也跟我說了,這世上難有兩全事,沒有人能随心所欲。
他們已經允了我最大的自由,我不能再這般不管不顧了。既然身為王侯,我就必須得去顧慮旁人,顧慮大局。”
“想來這些俗理,你比我更明白些。當年若不是你,也許我未必能下定決心,要讓自己活得值當一回,有所為一回。
我梁永安今後會盡力去做所有自己該承擔的事,也會去做一個好丈夫。這無關乎于情愛,隻是出于責任。可我梁永安對你的心意,從始至終都不會更改……”
“殿下,你……”
“王姑娘,我的心永遠都在你左右。今後你我二人就算分道揚镳,但你日後若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
“殿下真是說得一嘴好情話,我已經都聽了。你不用擔心,之後我都會轉述給我胞妹的。”
梁永安聽見這話卻是愣了一下,反應了半晌才試探地問了一句:
“沈姑娘?”
她從屏風後頭繞出來,一臉無辜地瞧着他:“殿下可不能怪妾身有意偷聽。好好方才還在同我一起浣衣呢,隻是後面皂角沒了,她回屋去取了。”
“剛才見到殿下我便想說你認錯人了,但隻可惜殿下從來不聽人說話。我屢次想同你解釋,你屢次都打斷我……”
“這……這……”梁永安看着她,隻覺得她的穿衣打扮、眉目神情,确實沒有王好好的樣子。
他斷沒想到自己方才這番話居然還說錯了人,正在窘況之際,她卻接了這話頭總結道:
“不要緊殿下,雖然方才好好臨時不在,但你的意思小女都已經聽清楚了。你終于決定擔負責任,像個大人一樣娶妻了,因為你之前一直都耍小孩脾氣,隻想要自由随性。”
“你婚期在即,但依舊不妨礙你跑去記挂的老相好那兒告白一番。我知道,你心裡有似海深情要對别人說的嘛,雖然就是不對王妃說。”
“我我我……我哪兒有這個意思!你不要會錯意張口亂說!”梁永安震驚尴尬之餘都有些結巴了起來。
“不是這個意思是什麼意思,你不用擔心殿下,風月情愛這事兒我比我胞妹還懂。你不用解釋了,我這就去對好好說。”
“好好!好好!”
“你!”
梁永安一時間臊得難受,倒有些怕她真的把王好好叫來,一會兒大眼對小眼的尴尬。他甩開了她,整個人輕煙似的溜走了。
直到看見梁永安的身影在眼前徹底竄沒了,王好好才得意地輕笑了起來,口中感慨着:
“真是的,都要成親了,有什麼必要跑來說這種話。自己好好過不就好了,兩相安好又不是什麼壞事。”
她晾曬完了衣桶裡的衣物,正準備轉身離去時,才發現後院角落的隐蔽處裡藏着兩個人。
後院的角落裡本就種着樹,再加之還有衣物晾曬在前面,在臨黑的天色中,确實不易叫人察覺。
王好好沒好氣地沖着那二人念叨道:“你們也是的,旁人在說正經話呢,你們縮在角落偷聽,當看戲嗎?”
“誰說我們看戲了,我們這叫暗中護着你,萬一那平陽王爺忽然間上手了怎麼辦。”
王好好不留情面地拆穿了她:“你護人得抱着你家夫人才能護嗎?”
“是呀。”赤紅霄坦坦蕩蕩地承認了。
沈婳伊挨在她懷裡道:“沒想到平陽王爺說起話來居然這樣的,難怪你說他是有少年心性的人。”
“好聽點才叫少年心性呢,難聽點不就是小孩脾氣嗎。”赤紅霄笑道,“不過平陽王爺确實是個好人,雖然有些小孩脾氣,但也談不上壞。”
“那證明他過得确實好,他以往至今的日子,都過得異常順遂。”
沈婳伊感慨道:“雖然說一個人小孩脾氣是在貶人,但世上誰生來就沉穩懂事呢?人隻有碰到磨難,才能真的動心忍性,成為一個穩妥的大人,一個會顧慮大局的人。遇到的事情越多,才越穩妥成熟。”
“平陽王爺能這樣長到大,證明他之前的人生從沒有什麼事情需要他承擔。他也不用成天去顧慮他人,才能給自己換來衣食無憂的安穩生活。這是種幸運,很幸運……”
沈婳伊感慨至此,神色不知何時也添上了幾分惆怅:
“平陽王爺說他要開始顧全大局了。說來有趣,我之前也總被人說要學會顧全大局。隻是顧全來顧全去,這大局從不是我的,是我大哥的,是精絕幫的,全是旁人的。
我在這其中雖連個名分都排不上,但他們說這是我的責任。是沈家女兒的責任,是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的責任……”
“隻有像他那樣的人才能有這種幸運,旁人都無法有,被嬌養到大的我也不會有。”
沈婳伊輕嘲地笑了起來,最終還是選擇把這點晦澀的過往一笑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