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韻被兒子催問得煩了,氣惱地回複道:
“迎了那個女人進來,今後我們就都沒好日子過了!等她生了個兒子出來,等她的兒子日後同你搶父親、奪家産時,你看你願不願容下他!”
“那怎麼辦啊,怎麼辦……”
沈玉謹雖然年幼,但也沒是非不知。他禁不起她吓,反倒在她跟前大哭了起來:
“娘親,你把父親勸回來吧,勸回來吧!”
“你同我說有什麼用,那個傅雁娘馬上就要生了,我們都攔不住了!”
林清韻懊惱地癱在木椅上痛哭。她沒有能耐,就連教訓一個插足她家庭的女人,她都沒有那個手腕本事。
她陷于沈修的無情的轉變中,陷于他的恐吓中,陷于無助中,她能有什麼。
她無法用銀錢趕走傅雁娘,難不成要去教唆下人給她投毒,讓她一屍兩命為自己換安生日子嗎。
她何曾幹過這種事,她也要淪落至此做這壞事惡事了嗎,她真的如沈修所說,被催成了一個壞女人。
要不還是下毒吧,要不先假意接傅雁娘回來,再偷偷弄死她。林清韻被自己的惡毒念頭驚到,那好歹是人命,那是人命……
她居然要當壞女人了。可是若不做這壞女人,她要如何才能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換來一份安心。
但那是人命,害人命時,她也很怕。她好怕,可是怕有何用,怎麼辦……
正當林清韻陷于無措中時,心腹的下人卻急忙傳來了話,說傅雁娘失蹤了。
沒人會無緣無故要害一個身懷六甲的婦人,因而傅雁娘失蹤後,沈修覺得此事肯定與她脫不了關系,他馬上就要帶着人過來找她清算了。
林清韻渾身顫栗起來。她都還沒來得及做惡事害死那壞女人,傅雁娘如何就失蹤了。
她是她的青梅竹馬,他都能為了她舍下原本的家。她對他多麼重要,如今她都快要臨盆了,在這時候出了這種事,林清韻知道沈修定會勃然大怒。
就算她張口申辯此事與她無關,沈修願意信嗎。聽那下人的描述,沈修擺明是認定了,此事是她所為。
林清韻心急如焚、坐立難安。她必須得盡快想個法子鎮住沈修的怒火。
她沒有那個底氣與他赤紅白臉地争論不休,畢竟這是沈宅,不是林宅。這裡的什麼都是他的,她什麼都沒有,她以什麼來支撐自己的強硬?
硬的不行,那試試軟的呢?裝自己重病無力,其實沒精力做這事,隻怕氣頭上的沈修根本不會信。
林清韻陷于巨大的恐慌時,年幼的沈婳伊未知她的驚恐,隻以為她仍在因沈修不肯回家而難過。
她抱着想安慰她的心思,主動給她遞上了一個香囊,對她甜甜地笑着:
“娘親,你不要不開心嘛,這是婳伊給你繡的香囊。我第一次繡梅花,雖然繡得不大好,但裡面放了一些安眠的草藥。你開心一點嘛娘親,父親肯定會回來的,他會回來的……”
林清韻望着女兒天真無邪的笑容,忽然計上心頭。她獨自一人已經無法攔住沈修的怒火了。
她雖不行,但孩子這個由頭能比她本人還重要。沈修再如何還能不記挂孩子嗎?
今夜外頭少見的風雨大作,雨勢驚人。多冷的雨,多冷的夜,想來老天也在暗中幫她,如果以孩子為借口,不怕攔不住沈修。
林清韻掃視了一眼自己的兩個孩子。在這緊急關頭,她不能失去理智亦或猶豫了。兒子是她後半生的仰仗,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有閃失,思來想去,隻有女兒了。
林清韻提前驅散了下人,奪過了沈婳伊遞給她的香囊後,在沈婳伊尚未有反應時,便把她推進了外頭的雨夜中。
沈婳伊在前幾日剛發了場嚴重的高熱,今日高熱才轉好,正是體虛力乏的時候,就被她推進了深秋的冷雨中。
沈婳伊不知發生了何事,渾身冰冷的同時拼命地對她拍門哀求着:
“娘親!娘親你開門娘親!”
“娘親!外頭好冷,你不要推我出去,娘親……”
在屋内緊緊抱住沈玉謹的林清韻淚流滿面,但她心中對女兒的疼愛并不能扛過此刻對沈修的恐懼。
她的女兒,她大病初愈的女兒,就在外頭的冷雨裡。
她居然期盼雨聲再大些,再大一些,隻要蓋過女兒拍門哀求的聲音,她就能裝作聽不見了。
在門外不斷拍門的沈婳伊逐漸沒有力氣再敲門了,她的聲音微弱了下去。林清韻對着門茫然地瞪大了眼睛。
雨聲也小了,忽然小了。在一陣詭異的靜谧中,她聽見門外傳來她女兒痛苦哀求的聲音:
“娘親,我錯了……是婳伊錯了……婳伊不該拿不好看的香囊給你,是婳伊錯了……娘親,你不要不開心……婳伊錯了……我錯了……求求你……”
在房内的林清韻難以抑制、宛若母獸般痛苦嘶吼起來。她能吼叫地宛若隻身受重傷的兇狠的母獸,可母獸都比她有力量,這世間的母獸都比她會護佑孩子。
她連母獸都不如。她是無能的女人,無能的母親,隻能通過示弱來獲取憐愛。
當自己的示弱已不再有用時,就隻能通過傷害自己的孩子來換取安穩、賭那男人的良心。
永遠隻能這般來換取安穩。林清韻的人生從未有哪一刻痛得如此撕心裂肺,無能的母親,無能的她。這樣的她為什麼做了母親,她不配做孩子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