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霄,一個人再如何強,也不可能對抗整個世道,對抗天命。他們一群人有那樣多,而我們勢單力薄,就算抗不過,也是常理。”
“每個人都有自己能耐的上限,不要過于苛求自己。不論如何,我沈婳伊都會護住你的。”
赤紅霄驚奇地聽着她說出的許諾話,心潮澎湃道:“夫人,我真沒想到,你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
“怎麼了?你覺得我不能說出這話,隻能等着别人救?”沈婳伊莞爾一笑,“現在不是四年前了,紅霄。”
“我不會再在困境前束手無策、隻想依賴旁人了。我說過,你累的時候可以依靠我,既是說出了口,那便說到做到。”
她平靜且從容地堆砌着她的安心與平穩:“我仔細想過了,之前我聽從娘親的指示,一直避着不去查林氏的事,可很多事情是避不開的。
既然避無可避,那便主動出擊。就算最後是死局,可我至少也要知道我是怎麼死的,查清原委,就是我當下可做的事。”
“夫人已經想好要下一步要如何做了?”
“我要查清林氏的底細,越細越好。”
她目光堅定地看向她:
“樂坊司眼下暫不會遭受牽連,而我自前陣子離開京城起,便已經安排人私下裡陸續贖姑娘出樂籍了。隻是我不好做得過于明目張膽,不能一口氣贖太多,我隻做我能做到的事。”
“紅霄,之後若真到了萬分兇險的地步,我好歹算林氏之後,我不會有性命之憂。我隻擔心你,我會護住你的,至少護下你……”
“紅霄,你相信我嗎?”
赤紅霄怔然地看着眼前遊刃有餘的她,相信與不相信都不是她當下最想說的話。赤紅霄仔細思忖了片刻,對她輕巧一笑道:
“婳伊,你也别過于輕瞧我。我好歹算劍虹門的掌門,就算真到了危急時刻,我怎可能連護住自己都做不到。你變了,我也變了,婳伊……今時不同往日了……”
“你都不怕了,我又怎可能再害怕。你我,既為眷侶,便該榮辱一處,生死同穴。”
沈婳伊在觸動中笑着挨進了她:“此生我能得陳紅霄這等賢妻,又複何求?”
兩人陷入衷腸互訴中的觸動裡,茫然亦或恐懼早被溫情所沖淡。
“婳伊,我感覺你心中的天地,同你之前在嘴上念叨的君子已經别無二緻了。”
“可别,君子是世上的完人,普通的俗人能有幾個真如君子一般?不過是放個念想與追求,無限接近而已。”
“碧紋看你真是看得過于淺薄了。之前她拿我們當她話本子的靈感時,她淨把你寫成那種嬌弱惹人憐的弱女子。
但你方才之言,都能換個皮囊安給話本裡的男主角兒說去。災禍降臨,你不會一直恐慌,你隻會對妻子許諾,我可護你,你隻信我,我盡全力,決不丢棄。”
“她寫的那些供人消遣做夢的話本子如何能言盡你我?都不可言盡。”
她笑着結束了這番談話。赤紅霄在她那兒得了心安,今後的心也跟着安穩放在肚中了。既然前路迷茫,那便過好當下。
接下來的日子,她便照舊忙于镖局與門派的瑣事,抽空時就陪着她。沈婳伊也照舊忙碌自己的生意與公事,二人一往如常。
冬至那日悄然已至。一到冬至,便算正式入了嚴冬,可數九消寒了。北方百姓皆會在冬至那日煮餃子下鍋,而今年她們二人各揣大事,皆沒有親自下廚的打算。
赤紅霄本想着在武館飯堂内帶點吳大媽親手做的餃子,到樂坊同沈婳伊過冬至。但在路經明照坊時,沿街一處商鋪裡的掌櫃居然主動出來同她打了招呼:
“陳掌門!請稍候片刻!”
赤紅霄當街被人喊住,不由停下腳步問道:“你是……”
“在下李安樂,半年前多謝沈坊主和陳掌門成全美事。如今小人合家美滿,一直想找機會答謝二位。
今日匆忙,未備厚禮,這點家裡備下的餃子與酒肉,還望陳掌門收下。改日若有空,定讓拙荊登門拜謝。”
“啊?”
赤紅霄左思右想,死活沒想起之前在哪兒認識過李安樂這号人物。這李安樂給她遞上食盒後便回鋪子裡辦事了,赤紅霄雲裡霧裡地拎着他給的東西到了梅香坊。
一問沈婳伊,沈婳伊都茫然了一陣,還得是身旁的魏思韻提醒了一句,沈婳伊才反應過來:
“原來是那個李老四啊,李老四的诨名喊多了,我都忘記了他大名叫李安樂了。就是當初來樂坊贖柳伊人為妻的那個……”
“柳伊人?”赤紅霄努力思索了一陣,“就是那個找夫君主動給自己找了個眯眼耗子的?”
赤紅霄回想起來之後,才大變了臉色感歎道:
“就是那個眯眼耗子李老四?我的老天,我記得半年前他還瘦瘦柴柴的啊,怎麼就過了半年,他就胖成這副模樣。胖成……”
赤紅霄那個罵人的“豬”字差點就要出口了。
一直久居京城的魏思韻在旁笑道:“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柳伊人喂的呗。李掌櫃如今的小日子可過得舒坦呐,要不怎麼親自拎餃子答謝我們?”
魏思韻一提這話,便笑得合不攏嘴,想來在她們未曾留意街巷鄰居的半年時光裡,左鄰右舍早發生了不少有趣熱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