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妖精……”
西海王妃能咬牙切齒成這樣,想來确實對她恨之入骨了。她作為出身高貴的王妃,本不該擔心低微的她會威脅她的王妃之位。
她完全沒必要必這樣抛丢風度發脾氣,想來是對她的恨有多深,對東旭清的愛就有多深。
東旭清居然私下裡惹下這種情債,還無端殃及于她。這下她頂着發紅的臉回去,應當是要讓後院裡其她的寵姬都跟着出口惡氣了。
待沈婳伊出來後,先是把候在外頭的秋實給吓了一跳。秋實領着她回去後就忙着給她的臉消腫,沈婳伊留了心眼,隻是同她道:
“這事你莫說出去,王妃不過是嫌我這陣子占了大王太多時日,怕我恃寵生嬌,才故而給我點下馬威。
她不過是想讓我有個識相服軟的态度,若把這點小事同大王說了,不但于我無益,更會壞了她們的夫妻情意。”
“王妃身份尊貴,真要鬧起來了,隻怕兩邊都落不得好。你就當是替大王和王妃想,今日的事幫我瞞一瞞吧。”
秋實聽完這話,臉上多了幾分玩味地感慨着:
“沒想到主兒你還挺識相的。”
沈婳伊沒回話,隻是無奈地歎下一口氣來。要交代的事情已經說盡了,她緊繃的神經倒像松開的琴弦般癱軟下來。
那些需要被壓抑着的恐懼與委屈、思念與傷悲,遇事時被壓得越緊,就越易在安全惬意時噴薄釋放。
正耐心幫沈婳伊上藥的秋實發現沈婳伊的臉龐忽然随着抽泣顫抖了起來。她的身子抖得厲害,哭得也愈發放肆。
秋實下意識問了一句:“是上藥太疼嗎?”
沈婳伊隻是哭,秋實随即也反應了過來,她幾乎是帶有安慰地嘟囔了句:
“王妃也是的,既想讓人瞞着,下手卻又這麼重。腫得這樣厲害,隻怕晚上大王回來了都未必能消腫呢。”
沈婳伊上完藥後沒有旁的心思,隻是縮在角落裡發愣。秋實見她這副神傷的樣子,不知道是否是于心不忍,她試探性地建議道:
“你若是真委屈,不如就說了吧。”
“說了有什麼用?”
“但一直憋着也沒什麼用,心事憋久了會把人憋壞的。”
“你說的沒錯,我确實一直有事憋着。而我憋在心裡的那些事,想來說了你也不會理解的……”
沈婳伊說完之後止不住又哭了起來。秋實坦然且笃定地說着:“是想家了吧?”
沈婳伊閉上眼沒再看她,就像是選擇了默許。
她被她說中了心事,就好似被人在心頭上正正踩了一腳。難受的同時,止不住地生出怨怪,彙在一處總是傷心。
秋實見她再不說話了,便也由了她去。沈婳伊一個人在角落裡哭累後,沒過多久就躺下休息了,當天也并沒有吃飯的心思。
當晚夜幕降臨後,東旭清如往常一般來了。沈婳伊聽見下人傳告的聲音,懶懶地擡起眼睛正打算起身,就聽見門外傳來秋實鎮定自若的聲音:
“希雅主兒病了,今天不能見大王您了。”
“病了?昨天還好好的怎麼就病了?出什麼事了?”
“希雅主兒在院裡走動的時候一個恍神把腳扭了,扭得還挺嚴重的,上了好多消腫的藥。”
“那我不更得進去看看……”
“您進去幹什麼,都說了希雅主兒病了,您猜她今天是因為什麼崴的腳?”
秋實一字一頓地說着:“是希雅主兒想家了,這是心病。大王您怎麼醫?就算進去了,也不能解希雅主兒的思鄉之情……”
“今天希雅主兒哭了好半晌,眼下好不容易才哭累睡下了,您何苦進去打擾她呢,放她自己消解會兒吧……”
門外随後再沒東旭清的聲音了。
沈婳伊的抽泣聲差點又要起伏起來,心裡頭感受到的暖意像沉甸甸的鉛。雖然不算暢快,但總好過沒有,至少有人還是願意幫她擋一會兒的。
她重新躺了下來,側臉沾在錦枕上,一片濕冷。終于可一個人消解會兒了,獨處的時間總是難得,是自由裡就着寂寞,惬意裡就着放空。
她感覺到很冷。
心冷得很。冷到内裡似乎有個隻知本能的小孩,咿呀學語地想要溫暖。她一旦想要被人溫暖地抱着時,就會想到赤紅霄。
隻有赤紅霄會讓她安心,隻有赤紅霄會孩子似的依戀她。
她一顧着哄赤紅霄這個小孩時,就不會再有心思去感知别的事了。不會感知到并非隻有赤紅霄在喜歡依戀,她亦如是。
她這陣子一直避免去想她,生怕自己陷入情緒的漩渦。但思念、渴求、期盼,這些情感無孔不入,怎可能防住。
她的心不是密不透風的石牆,原來是棵早被蛀空、徒有其表的樹。
“紅霄……紅霄……紅霄……紅霄……”
沈婳伊反複地呢喃着她的名字,越喚就哭得越狠,怎麼也止不住。她一定要這樣繼續哭,越狠越好,直哭到所有的力氣都耗盡了,就再也不會去想她了。
“紅霄……紅霄……紅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