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臉色很差嗎?”
普通的艙室内沒有鏡子,沈婳伊已經許久都未曾窺鏡瞧自己的面容了。聽見陸青吟發問,沈婳伊先是愣了半晌,随即歎下口氣道:
“差也是自然的。”
陸青吟聽得雲裡霧裡。她知道她們有情人久别重逢後難免要親熱一陣,因此這段時日她一直都沒怎麼去打擾她們。
按理說尋回了沈婳伊,赤紅霄的心思安定後,她們兩個人相聚一處,應當是各解憂愁,容光煥發了才對,怎會讓沈婳伊憔悴至此。
陸青吟心中疑惑不解。但這畢竟是她們二人的私事,她也不好過問她們窩在艙室裡時究竟做了什麼,因而她隻能轉而對赤紅霄說道:
“掌門,海上不比在地上方便,夫人這陣子都憔悴了,下船之後還是得好生養養身體……”
“你說得有理,婳伊身子弱,回去後是當好好補補……”
赤紅霄語調溫柔地應承了下來,滿心滿眼都裝着自家夫人。
陸青吟見她面上并無異常,隻能勸解自己應當是想多了。她們這回蹭了大梁軍營的船,臨别之際,總該出于禮數給張副将打個招呼。
赤紅霄忽覺得一陣頭大。
自她當初氣盛之下同張副将吵了一架後,她心知自己無禮,但又無意與他修補關系,餘下的日子裡她幾乎連艙室都沒怎麼出過,隻想着能避開他。
如今已是下船的時候,打完這個招呼後,就算是得了張副将冷臉和怒罵,之後應當也不會再見了。
赤紅霄想定了主意,正打算抽身去尋張副将,張副将就破天荒地主動出現在了她的眼前,笑容滿面地對她喊道:
“小霄啊,算算日子,沒過幾天就要正月了,你打算在哪兒過年?”
他這話說得就如同在與她閑談說笑,反把赤紅霄弄得有些誠惶誠恐,嘴上結結巴巴地說:
“我……我在、在我門派的總部過年。”
“你總部在大沽?”
張副将越走越近,拍了怕她的肩膀道:“具體方位你寫出來給我,如今我得急着回京複命,日後幹爹我若得空了,過去看看你。”
“這……”赤紅霄差點沒被他這反常的态度吓到寒毛直起。
張副将見她面色古怪,爽朗地解釋道:
“你幹爹我這人說話就這樣,直起來是不講分寸的。現如今你們這幫子年輕人心思也長了,見我們這些父輩說多幾句,反要覺得我們束縛了你們,個個都不服不忿的……”
“你若覺得我說得不中聽,當過耳風随便應幾聲就是了,莫要自己扭捏起來躲着,落得個不暢快。我張合認的幹女兒,那定是人堆裡最直爽能幹的女娘!”
赤紅霄當初毫無禮數地兇了張副将一頓後,腦中早就想好了各樣最壞的打算。
她想遍了壞結果,惟獨沒有去想好的,也萬沒想到張副将渾然不介意就罷了,還反過來誇了她一句,倒讓赤紅霄無所适從了。
“知道了幹爹,我原不知你性情這般豁達。當日我放完話後,本以為你定是要……”
“定是要什麼?”
張副将笑了幾聲,把這事利索地掀了篇去:“你一貫都這樣,我也不是頭一次領教你的脾氣了。”
赤紅霄心裡奇怪,絲毫沒想起之前何時對他發了額外的火氣,能讓他說出“一貫”這個詞。
張副将本欲繼續同她閑聊,身邊的親信便開口提示道時日不早,無法再拖回京的時辰。張副将隻能作罷,匆匆與她道了别:
“罷了,手下催我回去了。你把你總部的方位留下……劍虹門是吧,之後有機會了上那兒找你!”
他放完這句話後便風風火火走了,隻留下赤紅霄等人在原地發愣。沈婳伊在旁瞧了半晌,不由莞爾一笑地感慨道:
“沒想到張副将為人竟是這般豪爽,這算不算是妻君你此回尋我的額外收獲?”
“什麼額不額外的,最大的收獲當然是尋到你……”
赤紅霄囑咐手下弟子去雇馬車,笑着把沈婳伊攔腰抱起:“夫人體弱,這點路無需你走,為妻抱你去……”
“沒想到陰差陽錯,居然回到大沽來了。紅霄,快過年了,我想……”
她剛一開口,赤紅霄便心照不宣地猜出了她的心思。她沒說二話,隻是扭頭對身旁陸青吟交代道:
“跟駕車的師傅說一句,我們直接去鸾鳳街的沈宅。哦不對,現在那兒應該不叫沈宅了,就說去同濟堂吧。”
“還是我家妻君最懂我的心思。”
沈婳伊笑着依偎在她懷中,隻覺得過往的時光似乎都随着她們回到大沽的行程而變得觸手可及。
一切都回來了,赤紅霄也依舊是赤紅霄。沈婳伊安心地閉上了雙眼,心中喜悅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