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香港緩緩降落，雨絲斜織，窗外的停機坪潮濕而寂靜。

程今望着窗外雨霧缭繞的跑道，神情沉靜，指尖輕輕摩挲着安全帶。身旁的趙敏剛合上電腦，推了推鏡框，語氣鎮定而低緩：“流媒體那邊今晚會直接碰面，高管親自出席，難度不小。這次洩露事件讓他們的風險評估更嚴格了。”

程今點了點頭，毫不意外：“也在預期之内。安全疑慮有緩和的迹象嗎？”

趙敏稍稍一笑：“幸好你們搭建的專線通道安全性過關，已經通過了他們技術審核。雖然不能完全消除顧慮，這給了我們不少底氣。”

程今輕聲吐出一口氣：“至少這趟沒白跑。”

飛機停穩，兩人從貴賓通道離開，很快抵達流媒體公司總部大廈。會議室燈光潔淨明亮，窗外雨仍未停。

還不到十分鐘，三位高管陸續抵達。為首的行政總裁姓林，是位四十多歲的職場女性，黑裙筆挺，眼神銳利而直接。

她落座後開門見山，毫不寒暄：“程小姐，趙小姐，我們這次來的目的你們都很清楚。你們影片的洩露風波，現在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這對我們平台來說是極大的風險。”

趙敏面不改色，立刻接話：“林總，這次的事件，我們已經徹底排查，确認是競争方惡意策劃的一次攻擊，絕不是我們方的失職。我們的律師已經啟動法律行動，追查幕後責任。”

林總眉梢微挑，神情未緩：“法律追責是你們内部的事。我們更關心的是：未來是否能百分百杜絕類似事件再次發生。畢竟一旦類似的事件再發生一次，我們在海外市場的口碑将蒙受重大損失。”

程今不動聲色地接了話，語氣溫和卻分毫不讓：“我們完全理解貴方的審慎态度。因此，從内容交付、加密傳輸到訪問權限，我們已為貴平台定制搭建了獨立直連鍊路，全程隔離第三方服務器，支持鍊路追蹤與實時監控。如果需要，我們可以請技術負責人與貴方團隊對接，全面演示防護機制。”

林總注視她良久，神情稍緩，點頭道：“這套通道我們剛剛初步測試過，确實穩定。但你們必須知道，這起事件已經讓我們平台投資方對于影片口碑産生疑慮。我們需要更明确的市場反饋，才有可能推進後續的合約落地。”

程今神色不動，心底卻一緊。

她不動聲色地拿起文件夾，語氣依舊從容：“當然。我們已在計劃第二輪内部試映，将針對影評人與海外觀衆代表收集系統化口碑數據。試映完成後，我們将第一時間提交分析結果，并附帶票房模型預期。”

林總終于露出一絲笑意，語氣不再那麼尖銳：“很好，那我們等你們的數據出來再做決定。”

談判氣氛緩和下來。

但程今知道，這不過是臨時觀望。若試映數據稍有偏頗，所有合作都可能随時擱淺。

會議結束後，程今親自将流媒體代表送至樓下，看着他們上車才轉身返回。

趙敏還站在門邊等她。

“試映必須盡快安排。”程今邊走邊說，聲音低卻有力，“我們提交得越早，他們那邊的疑慮就越少。”

趙敏點頭：“我這邊立刻協調場地和人選，你隻管影片本身。”

兩人回到酒店，剛坐下沒多久，程今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沈宴發來的微信：

“談得怎麼樣？”

她盯着屏幕看了幾秒，嘴角不自覺上揚，回了四個字：

“還算順利。”

又補了一句：

“不過對方要試映數據，我們得再忙一陣。”

很快，他的回複彈出：

“放心，大家都會配合你。”

屏幕那一行文字，讓程今的心安定了幾分。她倚在沙發裡，窗外細雨還在敲打着玻璃，節奏平穩，像一種無聲的鼓勵。

晚上八點半，趙敏敲門而入，手裡拿着一份資料。

“試映時間敲定了，明天下午三點，中環一家私密影廳。”她翻開資料邊說，“我已經确認邀請了十幾位香港本地的影評人和電影買家，他們在業内評價權重大，是流媒體平台最信得過的一批人。”

程今點頭，語氣簡潔：“辛苦了，明早我親自過去布置現場。”

第二天下午，香港中環。

私人影廳外，雨停了，地面還留着些許潮意。受邀的觀衆陸續到場，身份牌一一核對，氣氛低調而正式。

程今穿着深色風衣，将硬盤親自交到放映師手中，并再三叮囑：“杜比全景聲，請務必開全。畫質要拉到院線标準，不能出一絲瑕疵。”

放映師點頭：“明白。”

等觀衆全部入座後，燈光尚未熄滅。程今走上前，面對台下十餘位香港本地資深影評人與片商代表，神情沉穩，聲音不高卻清晰有力：

“這部影片，經曆了一次意外洩露。今天放映的，是它真正的樣子。”

她沒有刻意包裝，也沒有回避風險，而是用最直接的态度去赢得信任。

燈光緩緩熄滅，影片開場。

整個影廳頓時安靜下來，連翻動紙筆的聲音都沒有。

兩個小時裡，沒有人中途離場，也無人交頭接耳。熒幕上的每一幀畫面、每一句對白，都沉浸在杜比音效的包裹下，幾乎壓住了所有人的思緒。

尤其中段那場沈宴與柳堯的巷戰對決——狹窄街巷、子彈橫飛、兄弟反目。動作淩厲、剪輯緊湊，情緒線極度飽和，有觀衆在場内低聲驚歎，連原本面無表情的片商也略微前傾了身體。

影片結束時，畫面定格在主角的回望，音樂戛然而止。

燈光亮起的一瞬，短暫沉寂後，是雷鳴般的掌聲。

程今坐在後排，終于輕輕閉了閉眼。

這是他們想讓世界看到的版本。

一位本地知名影評人最先開口，語氣幹脆直接：“老實說，今天放映的版本，和網上流傳的那段粗剪片段，完全是兩個層級。我甚至開始期待它在票房上的表現了。”

另一位平台買家笑着點頭：“程小姐，我們平台之前确實有顧慮。但看完今天的版本後，我可以很坦白地說，我們非常願意繼續推進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