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桉:“……”
季延川很輕地笑了聲,沒說話,倆人并肩走在梧桐樹下,路燈将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想考哪個大學?”
“師範吧。”江桉說,朱麗麗去世前好生叮囑她考大學,最好讀個師範将來好當老師,說老師是鐵飯碗好工作。
江桉還找老師了解了一下,有些師範有定向名額,免費師範生。
但老師建議她考慮排名更高的學校,她的成績能穩住的話,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所以她還在猶豫。
季延川問:“想當老師?”
“穩定。”
“那就是不喜歡。”
江桉其實沒怎麼跟季延川聊過天,但有點意外他能這麼察覺出她的想法。
“喜歡什麼?”
“也沒有特别喜歡吧。”江桉思索片刻,“非要說喜歡,其實想學能賺錢多的專業。”
季延川思索片刻,回:“金融、人工智能、計算機,這些專業能賺到錢。你選理科的吧?這些專業應該都能報。”
“那你學的這個專業,能賺錢嗎?”
甚至還為了學這個專業,不惜離家出走,自力更生。
季延川想到什麼,表情微微沉了些,“我學這個不是為了賺錢。”
江桉覺得很離譜,“那你為什麼?熱愛嗎?”
江桉不太能理解為了熱愛放棄優渥生活的選擇,如果給她選,她肯定選擇衣食無憂的日子。這種為錢操心的日子,她不喜歡。
“沒有很熱愛,隻是想研究抑郁症患者的心理,也想給他們正确的引導,或許就能多挽救一條生命呢。”
聽到季延川這樣說,江桉頓時就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太俗了,她隻想賺錢,而人家想着挽救生命。
“你真偉大。”
“嗯?”
“褒義的!”江桉很認真地說,怕季延川誤會,又補了一句“真的”。
這段路的路燈都被梧桐葉給遮住,江桉看不清楚季延川的表情。
隻聽到他說了一句:“我媽是抑郁症自殺的。”
江桉隻知道季延川的母親去世,但不知道是抑郁症去世。當時她還住在季家的時候,季家的人對季延川母親去世這件事一直都是避而不談的。那會兒季延川在校因為這件事跟同學起了沖突,季仲柏知道後也沒有當着他們的面跟季延川聊過這個事情。
她更加不知道的是,季延川母親的自殺去世在季仲柏和他的家人看來,非常不體面非常丢臉。
想不明白那樣好的日子不過,卻要自殺是為什麼。仿佛在告訴别人,她在他們季家過得不好才想到了死。
所以季家對外一直都說季延川的母親是病逝。
什麼病,卻從來不說。
倆人一路無言地走回梧桐裡59号,各自回房時,江桉叫住了季延川。
“哥。”
“嗯?”
“當時我媽病重的時候很難受,身心都煎熬。後來她去世的時候跟我說,終于解脫了。所以我想,可能死亡對她們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
季延川明白這個道理,他很早之前就明白。但他的父親責備母親不負責任,抛下年幼的兒子去死。他的外公外婆也偶爾會怨她怎麼就不想想父母孩子,這樣任性地離開。沒有人覺得她已經很努力了,嘗試了一次又一次。
但江桉是第一個跟他這樣說母親解脫的人。
很認真地,安慰了他。
季延川擡手拍了拍她的腦袋,輕笑一聲,“睡覺去吧小朋友。”
“我都十七不是小朋友了。”江桉躲開季延川的手,但頭頂還殘存着他剛剛拍她的力道。
很微妙的感覺。
那天之後一直到季延川出國,江桉都會在站台看到季延川,然後一塊兒往家裡走。
她一直以為季延川是那時候才回家,所以他們順路一起。
後來季延川出國,他會到點查看監控,看到有人回來,就知道她平安到家。
周末的一天,賀聿舟從房間裡面出來路過季延川的時候看到他盯着手機看,他就隻瞄了一眼,發現手機界面是某個客廳的監控。
賀聿舟一把搶過手機,“我靠季延川你在看什麼東西?看不出來你還是這種人啊,這種角度很好看嗎?”
季延川:“……”
他起身去搶自己的手機。
但賀聿舟跑得挺快的,随後看到一個穿着校服的女生走進客廳。
賀聿舟:“你看這種?你還有這種癖好?你真不是東西啊季延川!”
“……”該怎麼解釋,他隻是想看看人回家了沒有。
但好像又有些解釋不通,因為在後來的某些天裡,季延川會看江桉在客廳裡寫作業。
手機就架在書桌上,畫面裡的江桉在客廳寫作業,季延川在這頭寫論文。
一年的時間很快,轉眼就到來年六月。
賀聿舟很早就問他這學期結束了他們一塊兒開車去西海岸,窮遊自駕,體驗人生。
季延川說他要回國,沒時間。
賀聿舟說不會占用他太多時間,而且到時候可以從洛杉矶飛回國。
季延川:“我要去送考啊大哥!”
“你這個哥當得是真盡心盡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