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玉扶她起來喂了水,她的身體還是很虛弱,隻能靠在床邊。随即她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公主!”大門直接被撞開,四大判官一個接一個地撞到門框上。
“讓開——”
王憶一把将堵在門口的四個人從中間一腳踹開,從中間跌進來。
“額……小心點。”瑩玉看着他們,忍不住扶額。
五個人若無其事地站起來,拍拍衣擺。
易居安這才發現他們也換了一身衣服,忍不住問一嘴:“這穿的啥呀?”
王憶抖抖衣袖:“掌櫃滴!”
鐘馗拿起算盤:“賬房先生!”
陸之道:“采買!”
崔钰:“廚子!”
魏征:“小二!”
“嘶——”易居安小幅度地為他們鼓了個掌,“看來我不在的時候,大家的生活都過得很豐富啊!”
魏征“哎”了一聲,擺擺手:“這就是之前您叫我們建的什麼——?”
“安全屋。”
“對,安全屋,”魏征用力一拍大腿,“京城的是總店,其他各地都吩咐教衆下去開了分店。”
易居安繼續問道:“那我們現在是在那個分店?”
“仍在雲州。你傷勢過重,不宜長途跋涉,便派人假扮成我們,如今外面的人都以為公主您已離開雲州,逃到了鄞州。”
“鄞州?”易居安疑惑道。
“是。地冥教總部便設立在鄞州,隻要到了那,那各路殺手隻會被我們的人團滅。”崔钰雙手抱胸,略顯得意地努努嘴。
“那——”易居安沉默良久,“我娘呢?”
“……”
幾人面露難色,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們都不太想刺激她。
王憶卻覺得長痛不如短痛,将一封信遞給她:
“其實,你之前已經快死了。易太醫她……”王憶嘴唇嗫嚅幾下,看到易居安緩緩舉起雙手,捂住臉,她便停住了話頭,遞給她一封信。
易居安卻沒接,王憶便隻把信放在她床邊,拉着其他人一起出去了。
良久,她才打算打開看看。
卻聽門外傳來“吱呀”聲。
“阿黎。”
是李姝。
易居安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抱住了她,埋在她懷裡,慢慢收緊手臂。
……
瑩玉幾個人偷偷躲在窗外,也不敢打擾這倆人安靜的氛圍。
李姝摸摸她的後腦勺:“我帶你去看看她。”
屍體被存放到底下冰窖,防止腐爛。冰窖的寒氣滲人刺骨,易居安難免感到略有不适。
李姝握着她微微發顫的手,易居安勉強勾起唇角:“我沒事。”
盡管她心裡早有準備,當白布被緩緩掀開的刹那,易居安還是有種世界轟然倒塌的感覺。
眼前的女人面色青白,嘴唇毫無血色,卻仍有之前混戰留下的血痕。
易居安沒有出聲,隻是慢慢走過去,指尖懸在易道生僵冷的臉頰上方,遲遲不敢觸碰,仿佛一碰,母親就會化作飄散的塵埃。
一滴眼淚滴落在她唇邊,易居安這才順着淚滴輕輕擦掉血痕。
“……”
她喘息幾聲,觸碰着她的臉,扒拉着她的皮膚。但無論她如何作弄她的臉,易道生都不會再露出她獨有的神情。
那種看着她胡鬧卻又總是會配合她的無奈神情。
她和李姝靠在冰床邊,坐在冰涼的地闆上。
“這個結局,從十年前起回到京城的那一刻,我們就猜到了,隻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李姝讓她靠着自己的肩膀。
易居安低下頭:“我在想,是不是不回京城就永遠不會受制于人了。”
“别自責了,不論我們走到哪,終究逃不過被隐霧閣找到的命運。我和她能做的,隻有盡量護你周全,”她捧起易居安的臉,像小時候一樣,“現在沒有哪一方會放過我們,為今之計,隻有徹底除掉他,才能有一線喘息之機。”
“……也是。”易居安低下頭展開信封。
這封信看起來是很早就準備好了的,信紙上都泛了黃色。
【安安親啟。】
這封信篇幅簡短,亦無堆砌的抒情與叮咛,可她仍逐字逐句細細讀來。
【……浮生若寄,若能長作市井蓬門客,守一簟粗茶、半畝方塘,倒也不失為人間至幸。奈何紅塵十丈,輾轉經年,終是困于天淨沙棋盤之上,你我皆為局中落子,縱有千般謀劃,不過随了他人手談之勢。】
【莫怨我往昔嚴詞訓誡之嚴,然世道艱險甚于虎狼,我縱有千般不忍,亦不得不狠下心腸。蕭太後、傅懷非最需防者,最險乃天淨沙也,他要找的是你。籌謀數載,我亦難盡知其計。然驅虎吞狼之策,或可破此局。不論如何,一定要活着,活着才能談希望。】
【往後山高水長,娘再不能時時為你鎮守朝廷後方,唯願你步步謹慎、歲歲無恙。】
“……驅虎吞狼,”易居安攥緊信紙,“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