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燕府後,餘舊一聲不吭的跟在他的身後,縱使燕熹進了書房,他也像是沒有注意到似的,沒注意到燕熹進書房後随手半掩的門,一頭撞上了,疼的他驚呼了一聲。
燕熹側身,好整以暇的回看了他一眼,唇角輕揚,言語裡有些挖苦:“讓啞奴的刀法晃了眼睛?”
餘舊低頭,似乎真的被打擊到了,那個啞奴的功夫确實是厲害,他一開始也是輕敵了,否則也不會輸的不太雅觀,讓他那一柄長刀差點将他的劍打掉。
若真是打掉了,他才是丢人丢大發了。
“東家,你真的要謀害太子嗎?”
“太子?”燕熹去了屏風後,脫下官服,一邊換上長衫,一邊不屑道,“他算什麼?”
這麼聽來,他是不在意太子的死活,那也就是說,崔仲儒今夜對他的說的話,看似燕熹被威脅到了,實則是做給他看的,至于他的目的是什麼,餘舊自己也不知道。
“東家,若是需要他們住口,我們可以辦到的。”
燕熹換上了一襲青灰色的長衫,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馬車裡睡好了,眼下的精神頭很足,他理了理衣衫,淡笑一聲:“如何做?滅了右相滿門?阿雪不是說了,不可以随意打殺嗎?要講證據。”
“……”
你真的是個講證據的人嗎?
餘舊顯然不太認同他的做法,那雙焦急的眸子随着燕熹的身影落在書案後,他仍舊擔心不已:“東家,這件事兩頭都不讨好,若崔仲儒真的把事情抖落的滿堂皆知,林家是被陛下下了滅九族的刑罰,那你……”
就算他再不承認,這身骨血,還是林家所給,若是身份被抖落出來,皇帝堅決要貫徹執行滅九族,他會惹上麻煩,倒也不是逃不掉,隻是比較棘手。
燕熹滿不在乎的翻看着手中的書籍,燭火在他的側影下投出好看的陰影,與在右相第中被激怒的人完全不同,仿佛那是個幻覺,判若兩人。
“我該報的仇已經報完了,縱使這件事鬧的人盡皆知,大不了就不做官了。”言至此處,燕熹緩緩的擡眸,眼神恍惚間,又想起那隻抓着自己玉佩的手,輕笑一聲,“累了,也不想漂泊了。”
他這副表情,倒真是不在意的模樣,想來也是,半步多也足夠強大,仇也報完了 ,他懷着仇恨過了前半生,像一頭野獸似的不知疲倦,餘下的日子靠着半步多也不是不能活。
“那幹脆直接拒絕他就好了,為何還要……”
為何還要佯裝被威脅到了的樣子?
“因為我還有個賭約,崔仲儒既然送上門來,不如替我促成這個賭約。”燕熹握緊書頁,睫羽微顫,聲音低啞,“我也有件事,需要确認。”
既然白羨非要不知死活與他賭,那不如趁着這次的機會,讓他死心,隻是,倘若他一不小心的把命丢在了那,可就是福薄,與他燕熹無關了。
太子要遠行,送行的隊伍非常的壯觀,皇帝帶着文武百官在城門口相送,尤辜雪官職本久不高,也不喜歡往前面湊,就幹脆獨自一人站在城牆角的槐樹下,避着太陽。
皇帝臨行前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尤辜雪懶得聽,卻一個瞥眼間,在遠行的隊伍裡居然看見了白羨,她止不住的瞪大雙眼,他為什麼會在這次的遠行隊伍裡?
而白羨很明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當即揚起笑容,藏在袖子裡的手微微舉起,對她揮揮手,用口型喚她:小幺兒。
尤辜雪回報以微笑,但是眼底裡仍是疑惑,這他媽是個什麼情況,白羨不是沒有官職嗎?怎麼他也會在?
“尤司執。”
身後陡然間響起一道熟悉又陰森的聲音,她僵硬的轉頭,燕熹不知何時會出現在她的身後,高大的影子投在了她的身上,冷飕飕的。
“燕大人……你是不是來遲了?”尤辜雪尴尬的笑了笑,繼而用手指着前方被皇帝約談的遠行隊伍,“那才是你該待得地方。”
燕熹垂眸,從前隻覺得這一身绯紅色的官服穿在她的身上,又瘦又小的,幹巴還扁塌,這小腦袋再帶上烏紗帽,說話時,帽翅亂飛,曾經他一度懷疑,這丫頭的腦袋遇事不轉,淨轉脖子去了,也不知道這脖子裡裝了什麼,帽翅抖個沒完。
隻是現下看來,嫩玉生光的面容配上這绯紅色,煞是嬌俏,亂動也好,安靜也好。
她生來就是這樣的不安分。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太子那些人的身上,燕熹微微的傾下身子,面對他陡然間放大的俊臉,尤辜雪的腳步忍不住往側邊挪一步,卻有另一雙手來的更加及時,攥住她的胳膊,把人拉近自己。
尤辜雪耳尖泛紅,緊張的往後仰身,眼神四處亂瞟,好在她不喜站人前,眼下躲在最後面,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才沒有讓人察覺到這裡的詭異氣氛。
“阿雪,我的官帽有些歪了,扶一下。”
尤辜雪以為自己是耳背了,臉上的神情如遭雷擊。
這混球是瘋了嗎?
前面的太子還在和皇帝臨别感言,這背地裡他讓自己給他正官帽,這麼多人在場,他是多怕她的名聲不會臭,雖然她為了刷好感度,已經沒有什麼名聲可言了。
看她不動手,燕熹還往前湊了湊,催促道:“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