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玉确實不錯,改日我也去長沙求一塊兒。”姬開用指腹摩挲着觀音背後的傷痕,旋即話鋒一轉,“話說回來,這和劉政通什麼關系?”
“國師說這玩意能預示危險。他在養屍。”姚銳甩甩袖子抱臂坐到榻上,随口解釋,“那個女的。”
“她不就是個普通人——”姬開回憶起那個黑衣女人,微微蹙起眉頭,此人除了穿着古怪,确實看不出來别的什麼異常之處。
好像确實沒有有什麼異常,除了嘴唇特别紅,沒露出上半張臉。可她要真是個普通人,這玉墜發燙幹什麼,還裂了那麼多。
“要這麼說,這案子查也不查?”姬開不以為然,以為是别的什麼因素,便笑着詢問,“上朝人偏信鬼神也太多。”
先不說這事真不真,就算是真的——一具會說話會走動還能瞬間就消失不見的屍體,怎麼也不像是他們這些不過是生于帝王家的普通人該管的東西。
“查。”姚銳伸手掀開香爐的蓋子,裡頭隻剩了灰燼,他便看着那堆灰燼,“明天去問九公子。順便把王潥的事也弄清楚。”
大不了查不下去了把案子丢給郦成森。
九公子一定知道些什麼。劉政通再怎麼肆無忌憚也不會謀害王子;何況鐘王後下半夜大約都會守在他身邊。
而王潥,便是他們查清楚這宗案子最便捷簡單的一條線了。
“二殿下,有時候我真的不明白。”姬開拿着那觀音,坐到了姚銳身邊,仍舊是微微笑着,
“您到底要把這個案子查到什麼地步才肯罷休——是清洗朝政、鏟除三山教,抑或……僅僅找到嚴小姐的屍體?”
他說着把紅繩調到合适的弧度,又為它的主人重新戴上了這塊美玉。
冰涼的觸感再度貼在胸口,姚銳歎了一口氣。
太過親密了。
“我……不知道。”
聲音從胸腔中發出來,似乎有一口氣堵着。他自認自私,一味追查也不過圍繞利益二字。
可那日偶然見到街上成群請命的百姓,各異的滄桑面龐終究讓他改變了想法。
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他們不過尋常人家,如果小妹也被誘拐,或許他的父母會比這些百姓更過激。
随随便便給這宗大案寫個看似完美的結果——已經不再是最優解了。
當然嚴崇寒例外,他從來沒想過找到嚴小姐。
“算了,你給我拿紙筆。”
屋内靜默了大約半柱香時間,姚銳終于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姬開對王後的宮室的構造也不怎麼熟悉,私自用她的東西确實很冒昧——于是他循着記憶中為數不多的對王後習慣的了解在房間一側的置物架上找到了紙筆。
他身邊的人還是太少了,鈎吻去了燕國,九裡香一天到晚收集情報,這樣算下去隻有三個人。
再除掉有任務的決明子,便隻剩了甘遂和苦木兩個。
而韓皇後慣會一碗水端平,他們三兄妹除了大皇子各有三個暗衛,海安公主是個姑娘家,護衛太少實在不妥,因而還是要麻煩大哥。
不過寅時左右,天還未亮,吳王便派了幾個力士,趁着王夫人還沒醒,強行擡着棺椁下葬去了。
姚銳起床時隻剩了空蕩蕩的靈堂,心中無奈地歎吳王幹得好——這下開棺驗屍幾乎不可能了。
九公子竟是紮了個高高的馬尾,穿了個紅色衣裳,事不關己般地早早站在靈堂裡。
吳王臉色極不好看,正訓斥着公子頌。
父母死而不守孝,傳出去整個王室都要被挂起來罵。
“吳王不必如此上綱上線。”姚銳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擺,揣着袖子上前勸止吳王,“夫人與公子雖為母子,到底尊卑有别。”
“況且精神一時不振……”姚銳頓了一頓,試着給九公子一個台階,“也是情有可原吧?”
九公子領了情,卻是冷冷哼了一聲,轉過了頭去。
“你什麼态度!”吳王沉了臉色,又訓斥了一句。
姚銳心中頓生不滿,臉色也冷了兩個度,不再開口說話。隻是還要從他嘴裡撬信息,不好撕破臉罷了。
“好了,你别生氣了。”王後見吳王不悅,上前拉了他一下,“劉夫人已經下葬了,這事也就過去了。如殿下所說,大家本就尊卑有别……”
吳王負氣,背過身去,王後連忙推着他往旁邊走了兩步,一邊柔聲細語地哄勸。
“公子頌,王潥的事,你知道多少。”姚銳環臂擡眼看他,隻是語氣已經不複先前的平和了,比起詢問,更像審訊。
公子頌瞟了他一眼,又别過腦袋,比皇子本尊更傲氣:“不知道。”
“是嗎。”姚銳神色一凜,不遠處侍立的決明子和甘遂同時抽出劍來,铮鳴聲惹得吳王回眸看了一眼,很快他便又不管了。
姚銳上前半步,湊在公子頌耳邊:“就算我在這裡殺了你,吳王也不會多說什麼。”
他很快又撤開,決明子旁若無人地拿一塊絹布擦起劍刃來。
劍客在殺人前和殺人後都要擦劍,免得這上好的鐵生鏽或是鈍掉。
公子頌握緊了拳頭,縮在一邊的劉政通出了一頭冷汗,隻祈禱這個祖宗别把他供出去。
“我知道啊。”公子頌不知想到了什麼,也許是威脅有用,又也許是起了興趣,挑眉回目看向姚銳,“不過你打算給我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