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看。”姚铮忐忑地拉了姚銳一把,指向棺材裡躺着的那張紙。
姚銳回目看去,心裡也極不舒坦,卻隻能安慰姚铮兩句:“不會有事的。膽敢詛咒公主,九族多少顆頭也不夠。”
姚铮稍稍放寬了心,卻并不打算去碰那張紙。
退一萬步講,就算她死了,也有數不清的人陪葬,不虧。
棺材放在一處似乎是特意修高的台子上,像是祭壇,地闆上繪制着繁複的花紋。
天佑節用的禮服男女同款,兩對精美的皂靴交錯着走下台階。
祭壇上的花紋亮了一下,兩人都沒注意到,他們快步走到門口處,急着拿短劍把石門撬開。
姚銳雖說沒精練過劍術馬術一類的武術,到底也跟着父母鍛煉過力量,他們兩人一起都推不開的門,指定有些問題。
于是他把門縫裡的短劍拔出來,順手把姚铮的匕首也拔了出來:“别撬了。”
姚铮也意識到這門有點問題,幹脆地後退了半步,把外袍脫了,準備把上頭的青苔全部擦掉。
姚銳也順便脫了外袍,上頭的青苔很快脫落,露出一個小門。
姚铮見它沒有把手,便又把匕首插進了門縫,強硬的撬開了小門。
裡頭露出一張人臉。
“你們是……”
一句話還沒說完,姚銳手裡短劍的柄就砸斷了他的鼻梁,血液噴湧而出,順着石質門闆滴滴答答往下流。
“多嘴。”姚銳微微蹙着眉頭。
“你會後悔……”那守門獸又開口威脅,果不其然又挨了一劍。
天上結成蛛網的紅繩如同靈蛇,悄無聲息地往兩人背後探去,卻在碰到姚銳之前好像被燙到了一般,又縮了回去——或許是求來那塊玉的作用。
接着漫天蛛網燃起了熊熊大火。
“這玩意兒沒有身體嗎?”姚铮歪着頭往人頭的後面看,“真沒有啊?”
姚銳擡起手,打算給它來第二下。
人頭吓得瞪大了眼睛,大聲喊:“饒了我吧饒了我吧!我什麼都知道,别殺我啊!殺了我你們也出不來的啊!”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姚銳放下短劍,抱胸看着它,對姚铮說:“你問它。”
“那我問你,”姚铮俯身看着它,“這是哪兒?我們怎麼到這兒的?怎麼才能出去?那些棺材的屍體怎麼回事?嚴之梅也在嗎?這兒不會是你們那個什麼邪教的大本營吧?你真沒有身體?”
人頭又無助地閉上眼:“我也不知道這是哪兒,怎麼到的也不知道,開門就能出去,那些女孩是一個女人要的,紅線燒了她過不來……嚴之梅是誰啊。”
“你這不是什麼也不知道嗎。”姚铮撤開身子,翻了個白眼。
姚銳沒再猶豫,幾劍下去便把它打暈了。
他蹙眉看着血水淋漓的人頭,顯然沒想過怎麼把它拖出來。
“窮講究。”姚铮把匕首塞回袖子,一隻腳蹬在門上,兩手拽着人頭往外拖,“你也太矯情,一、點、血、而、已!”
随着“啵”一聲,人頭确實被她拔了出來。随後那顆頭上的皮肉便迅速成了沙子,慘白的枯骨散落一地,姚铮手裡隻剩了半截骷髅頭。
姚铮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
姚銳蹲在地上,在一堆零散的骨頭中扒出一枚銅綠色的鑰匙。
在軍營長大的就是跟别人不一樣,在一堆骨頭裡面找東西也是絕了。姚铮心裡想着,随手把手裡的頭骨丢掉。
失了那顆人頭,空蕩蕩的小門洞後面的鑰匙孔完全露了出來。
兄妹二人合力推開石門,發覺外邊像是一條墓道,又像一條走廊,一具無頭的骸骨躺在門口的地上。
也許是石門撬動的聲音太大,走廊另一頭竟響起了腳步聲,須臾便出現了幾個夾槍帶棒的侍衛。
雙拳難敵四手,兩人對視一眼,決定避戰,擡腳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即便是墓室,也不會隻有一個出口。
連皇陵封墓時都不會堵死所有出口。
兩人快步在迷宮一樣的地道裡走着,始終看不見光亮,正急躁的時候,忽然看見地上似乎有些碎布。
姚銳的心懸在胸口,他捏了捏姚铮的胳膊,示意她躲在後面,便探頭往前面更深的通道看了一眼,發現不遠處又有碎布。
也許是前人留下的印記,也或許是個圈套。
“你敢跟着它走嗎?”姚銳閉了閉眼,強行忍下胸口的鈍痛,低聲問姚铮。
後面的侍衛已經快追上來了,姚铮不敢再多想,趕緊把姚銳架起來小步往前跑:“走走走。哥你身上有藥嗎,我背着你跑也成——”
姚銳擺擺手,擦擦唇角的血,表示自己沒事,旋即跟着姚铮也飛奔起來。
随着那些碎布兩人一路跑到了出口處。
隻是出口實在讓人大跌眼鏡——竟是一座破落的小院。
姚銳忽然想起來九裡香提到的劉政通在城南的破敗的院子,心中警鈴大作。
侍衛很快也追了出來,現下根本顧不得那麼多,兩人拔腿就又往院門處跑。
“還算好運……”姚銳半是笑的說了一句。
沒碰上那個黑衣女人或是劉政通,不至于命喪當場。
“好個屁!”姚铮見他快撐不住了,開口怒罵一句,打算找個旮旯休息一下。
她放慢步子,見不遠處有棵巨樹,連忙拉着姚銳往那邊走去,還沒摸到那樹根,後面侍衛丢出來的長槍就插在了她腳邊。
“我的媽!”姚铮吓了一跳,連忙蹲下身子,躲過飛過來的各式兵器。
躲過一陣之後她便連忙又站起來,跌跌撞撞往前跑,卻忽然被什麼東西絆倒了——
兩人同時摔在地上,姚铮看見那是一個人。
準确的說,隻有半個。
一隻枯木般的手從幹燥的泥土中伸出來,絆倒她的是露出地面的半隻銀镯子,上頭刻着一個小小的“嚴”字。那些破布也許是屍體的袖子。
“完了完了完了。”姚铮自知躲不過,認命的閉上眼。
“未必。”姚銳顧不得多少了,吐出一口血,用袖子擦擦嘴角。
姚铮更急了,但她也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那些侍衛都把他們包圍住了,真是欲哭無淚。
忽然一陣煙霧從他們身邊升騰而起,片刻便包圍了面前所有東西。
姚銳除了姚铮誰也看不清。
九裡香忽然從天而降,落在地上,急忙把姚銳攙起來:“乖乖!你們弄成這樣,天仙子回去非得扒了我的皮!殿下,現在還能動嗎?我身上還有一些藥——”
她着急忙慌地從身上摸出一隻小瓶子,從裡面倒出幾顆藥來。
姚銳和着血吞下藥丸,把短劍抛給姚铮:“出口在巽字位。”
九裡香起的陣相當于把人拉入了一個迷霧之都,人與人之間的距離無限放大,他們倆在陣眼的位置,因而不怎麼明顯。
“三殿下,您再撐半個時辰,我馬上回來。”九裡香撐着姚銳的身子,囑托了姚铮一句,便輕盈地上了那棵巨樹,不多時就沒了影子。
姚铮提着劍,忍不住笑了笑。
他們這些皇家子弟沒别的優點,就是命硬能打。
姬開老早帶了人等在南門前,見到九裡香時隻是有些驚訝,看見她背上已經睡的昏天黑地的姚銳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這這、這怎麼回事??”姬開話都說不利索,隻小心翼翼地順着九裡香的動作把犯病的皇子攙扶起來。
九裡香不想與他解釋太多,看了他一眼,說道:“照顧好殿下。我知道你的馬場在附近,馬上叫人往西南邊走,去救公主。”
“公主也出事了??”姬開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崩潰,又想到自己馬場的事,想死的心都有了。
“同福,馬上去叫人——”
話還沒說完,他手裡看守馬場的一個下人騎着馬跑了過來,利落地翻身下馬跪下抱拳行禮:“公子,方才有個小娘們劫走了我們馬場的一匹好馬,往江濱去了,還傷了我們兩個人!要去抓嗎?”
九裡香一驚,無奈地揉揉眉心:“應當是……算了,三公子,你不必管了,先帶殿下去休息,我去……去把您的馬抓回來。”
公主丢了怎麼也是個大事,不能讓更多人知道。
“這才多久啊!”九裡香崩潰地大喊了一句,登上了城樓,轉眼便往江濱方向去了。
“同福,去請太醫。不不,直接叫提點過來。”姬開背着姚銳,往城裡去了。
姚铮被九裡香提回來時,已經全然看不出了公主的樣子。滿頭金銀發飾早不知丢在了哪裡,繁雜的發髻也被拆了開,隻留清爽的馬尾斜斜披散在肩上。
她懷裡抱着浸滿鮮血的外袍,趾高氣揚地進了三公子府的大門。
“喲,公主殿下這是回來了?不知漢昌的江景您還滿意嗎?臣有失遠迎——殿下莫怪。”姬開聽了通報,微笑着出來迎接。
姬開和姚钺同歲,幾個人從小混在一起,大人顧不上小孩時,會讓年齡最長的姬開管着——姚钺作為太孫候選人,一天到晚事情極多。
顯然姚铮是唯一一個不省心的壞孩子,因而受過不少數落,還被收走過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