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布衣出身,建國時制定的科律條令許多都是裨益于民的。
譬如福田院。
鳏寡孤獨證實之後便會由官府統一出資撫養。
但信陽作為兩國交界的混亂地帶,再完美的條令也不可能實行下去。
富人門閥紙醉金迷,農戶百工麻木疲累,街上到處都是乞丐。
整座城市似乎都被陰霾籠罩着——戰争的陰霾。
“看着真不像我們吳國的城池啊。”姬開掀開車簾,唏噓地看着街上的景象。
姚銳抱着一面鏡子,聞言轉過頭去:“那把它還給我們啊。”
“這也不是我說了算的。吳國境内總共才多少城池。再者上朝彈指即可滅掉我們這樣的彈丸小國,信陽一城久攻不下,陛下大概别有所圖。”姬開委婉回絕。
吳國所領轄的有四個州郡,一千多裡地,隻比泓陽公主的領地大上一點兒;燕國更不必多說,連公主的領地都沒涵蓋完全。兩個國家一個在河北,一個在江南,一眼看都看不到對方。
“什麼别有所圖。”姚銳反嗆一句。
分明是沒有錢。
年年赤字,上哪勻出軍費來。韓家能幫忙填赤字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打仗都是皇子公主自掏腰包——就像去年姚铮帶兵,還是他們三個湊的錢。
當初大王爺溜着吳國人是别有所圖,結果白太後的家底都快給掏空了,逼的幾個兄弟都跑出去經商。
韓王妃的錢也是他們夫妻上位的原因之一。
“好好一個城池,你們給管成這樣,還不如交還。”姚銳冷靜地看着外頭的景象。
姬開淺笑着,沒有再說話。
淮河穿信陽而過,失了信陽,他們就失了一道防線,于軍備上更處劣勢。
九裡香站在街口向他們招着手。
馬車被叫停,九裡香快步上前禀報:“殿下,我找着他了。完全看不出來跟畫像上的是一個人,我還托人借了件東西呢……苦木和決明子來了嗎?裡面有點小亂子——要不我把他抓出來吧,唉您還是回車裡吧,我去把他抓出來好了。他這是現世報,活該。”
九裡香一邊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一邊轉身又往介裡走去。
姚銳緊緊皺着眉頭,拒絕了姬開讓他回車上等着的提議,兀自往裡頭走了。姬開歎口氣,隻好邁步跟了上去。
九裡香略帶訝異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但也沒多說,隻是放慢了步子,與他靠近了一些。
這整條街似乎都被乞丐占據了。
到處都是蓬頭垢面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看見來人就要上前行乞,決明子和苦木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舉着劍在前面開路。
林立的房屋倒是幹淨整潔,有些店面甚至是朱漆紅木,華麗非常。
着實奇怪。
三人一路走到一處破屋前。
這屋子與旁的店面格格不入。
裡面一群人在打架。準确的說是一群人在毆打一個人。
姚銳皺起眉頭,吩咐道:“分開他們。”
“都住手!”苦木舉着劍上前威吓打的不可開交的乞丐們,決明子退到姚銳背後随時防守。
九裡香極暴力地從中拽出一個人來,拖到姚銳面前,拍拍手丢在地上:“殿下,就是他了。活成這個鬼樣子,還不如死在戰場上呢,白子琮這也沒把你當回事兒啊……”
姚銳舉起手帕掩住口鼻,很是嫌惡地掃了雨明嵊一眼:“把他帶出去洗洗。身上什麼味道。”
九裡香用帕子擦着手指,面色有些尴尬地湊上前:“殿下,還是讓他髒着吧。他有花柳……惡心死了。”
“你出去找醫館給自己抓點藥。”姚銳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兩步,離雨明嵊遠之又遠,吩咐九裡香,“别回頭因為碰過他自己也染了病。”
姬開整張臉都皺着,恨不得馬上飛出去回馬車上立時回漢昌去。
他壓着聲音對姚銳說:“這什麼人啊,都是乞丐了還尋花問柳……每天乞讨那點錢都花在娼妓身上了。不過這城裡怎麼有妓子的?”
窯子娼館早就被明令禁止了,揭發一個還要賞銀子,秦樓楚館都變成了專門奏唱雅樂的地方。也不知這信陽城哪裡來的娼妓。
“要不問完就直接……”姚銳沉着臉。
“你不把他押回長安按律處置?”姬開略有訝異地問了一句,“殿下執法嚴明,我還當定然會依律行事呢。”
姚銳冷靜地回複一句:“那你想錯了。”
這也不是他第一次不按律處置了。先前在大理寺協助辦案時也有過許多次,郦成森報到皇帝耳中,最後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落到他頭上的一句重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