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喝酒。”我微笑看着他，“今天是有什麼節日嗎，這麼熱鬧。”

“沒有，我們亞種人能有什麼節日呢，來湊個熱鬧。”

我看了眼他手中的酒杯，問他喝的什麼酒，亞種人大叔搖頭說，不是什麼好酒，酒吧專門針對他們的口味調的，普通人喝不來這個，所以也不賣給普通人。

我還是想試試，大叔直接把自己的酒杯遞到我面前，挑挑眉毛：“喝？”

我接過酒杯，試着喝一口：确實很嗆人，好像喝進了一團火，從喉嚨滾到胃裡，沿路灼燒，渾身汗毛豎起。艾爾莎小聲說：“你可别喝成酒精中毒了。”

我龇牙咧嘴：“我就喝了一口而已，不至于。”

艾爾莎歎了口氣，轉過頭，我将酒杯放回桌子，大叔還在笑：“這就不喝了？”

“我酒量不行，不能醉得太厲害了。”我坐下來舒口氣，看向舞台那邊。

大叔若有所思：“你是PRK的？”

我搖頭：“不是。”

“那你是什麼？”

“我是一個康米主義者。”

“噢……”大叔身體後仰，好像要從我身上看穿點什麼，半晌，他一擺手：“我聽說過你們那些理論，但我認為它們根本不可能實現。”

周圍安靜下來，許多人都注視着我，要辯經了？我饒有興緻：“為什麼？”

“你們試圖建立一個天下大同、人人平等的社會，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有人就是天生聰明，可以把蠢人耍得團團轉；有些人天生壞種，它的樂趣就是謀害身邊所有人；有些人就是天生的魔法奇才，一個人能抵得上一個營的火力，可以随手消滅一個城市。這樣巨大的差距，你能怎麼抹平？”

我反問：“那你覺得，你所舉例的這些行為是合情合理的嗎？蠢人注定要被聰明人奴役？受害者應該自怨自艾沒有保護好自己？魔法能力低下的亞種人也活該成為魔法奇才的實驗耗材？”

大叔沉默下來，胡須顫抖。一個瘦子走過來：“沒錯！世界就是這麼殘酷，弱者恒弱，強者恒強，弱肉強食就是自然規律！”

我瞥一眼那個瘦子，精靈耳朵，綠眼睛，又是一個精靈亞種人，一看到這些特征我就會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精靈亞種人魔法天賦下限高，上限更高，所以總是見到精靈亞種人抱有俯視一切的傲慢心态。

“你怎麼能保證自己不是下一個實驗耗材？你願意成為強者魔法實驗的犧牲品嗎？”

精靈亞種人表情凝固了，他眼珠直轉，似乎沒想到合理的辯法。我趁熱打鐵，繼續說：“如果天賦、金錢、階級地位就能成為一切欺壓的合理化借口，那法律算什麼？道德算什麼？善良、團結、公正……這些美好的品質與事物又算什麼？這彙時代為什麼會出現阿特拉？他帶領世界人民直接投降了，不就更符合你所說的‘弱肉強食’法則？但是他選擇帶領所有人反抗，成功驅逐了那些純血異種，所以他被奉為英雄。如果沒有那個時代人民的反抗，你以為你還能坐在這裡高談闊論？你隻會成為純血異種宮殿裡為魔法工具充能的濕件！”

“沒有人說阿特拉不是英雄……”大叔歎息，他喝下一口酒，“但是有些差距與生俱來，無罪者幾百年才出一個。”

“難道整場戰争是阿特拉一個人出馬就打赢了？為阿特拉完善武器構想的研究者、工廠裡生産武器的工人、手持武器沖向敵人的士兵、治愈傷病的醫護、為保障物資供應的農民、牧民、司機、廚師……千千萬萬在戰争中的犧牲者們，盡管他們沒有在曆史上留下姓名，僅僅因為阿特拉是無罪者，他太過耀眼就可以忽略他們嗎？他們在那個時代團結起來，就擁有掀翻強大純血異種的力量，那我們——在這個時代，為什麼不可以？！”

“你他媽别在這裡妖言惑衆行不行？”又一個人下場了，我認出來，這就是方才在舞台附近和其他人密謀的人員之一，ctos在我耳機裡說：“他是教團餘孽。”

這才注意到，感覺氣氛不對頭了才來下場嗎？沒關系，我已經做好了準備，辯經這種事，我已在夜校的課堂上與學生、老師促膝談論了無數次。什麼自然優勝論、生産力發展決定論、唯科學崇拜論、民族沙文主義、人種優勢論、空想烏托邦主義、無政府主義等等方向論據，我都清楚。

但我顯然高估對手了，對方跟我辯駁了幾句就說不出話來，水平太過低下，氣急敗壞開始罵我一定是來搗亂的，給我扣上PRK的狗的帽子。我幹脆跳上酒吧的吧台，向所有亞種人展示那個被冰封起來的試管盒：“所有人！不管你是不是新人類教的成員，還是一個單純的旁觀者，都來看看這個！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嗎！你們猜猜，這是我在哪裡發現，又是誰做的？”

“我認得這個東西！”人群中有人大喊，是鮑裡斯：“是教主的研究，說這是他研制的特殊藥劑，可以強化亞種人的力量，治愈天生的基因缺陷……”

“騙你們的！這就是用同胞骨血制造出來的藥劑，他的冰櫃裡——”我高高舉起那張特意洗大的照片，“他的冰櫃裡放滿了同胞的屍體與殘肢！好好想想！你們之間有誰莫名其妙的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