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未用膳,臣怎敢當着陛下的面先用,臣去殿外廊下吃便好,”姜見黎想了想,沒忍住都說了一句,“如此,也不會髒了陛下的地方。”
蕭貞觀收回手,微微側身彎腰,湊近問,“聽姜卿這話的意思,是在不滿朕今日對你的所作所為,覺得朕在戲弄你,為難你,還是作賤你?”
姜見黎仰起頭,克制道,“陛下明鑒,臣不敢。”
口中說着不敢,眼底卻像燃燒了一團火,蕭貞觀忍不住單手撫上姜見黎的脖子,“哦。是嗎?”
這番動作讓姜見黎一驚,猝不及防地下意識往後躲避,蕭貞觀預料到她會如此,手下一動,繞到了她的後頸,掌心貼着她帶着些許溫熱的後頸,用力将人拉近了些。
四目相對,各執所思,彼此都看見了對方眼底翻湧的情緒。
姜見黎僵硬地梗着脖子,用與她眼底的情緒截然相反的語氣詢問,“陛下,臣不知今日做錯了什麼,請陛下明示。”
“做錯了什麼?”蕭貞觀嘴角扯出一抹狡猾,“朕何時說姜卿做錯了事?朕,隻是想吃姜卿做的飯而已。”
姜見黎移開雙目,一副不敢再繼續同蕭貞觀對視的神色,“陛下對這兩道不滿,臣再去為陛下做些别的。”
她主動服軟,蕭貞觀反而不願了,“無妨,眼下天色不早,就這麼着吧。”
姜見黎不明白這麼着是怎麼着,可她直覺蕭貞觀還沒有氣消,于是膝行上前半寸,同蕭貞觀貼得更近了些,“臣請陛下明示。”
明示什麼?
其實蕭貞觀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她以為自己今日生氣,又忍不住将人捉進宮來,是因為姜見黎白日裡在親耕禮上嘲笑了她,可人入了宮,又被她強逼着做了一頓飯,她還是沒有消氣,而且她已經發覺,自己不僅沒有氣消,心頭的火反而更盛。
此刻她按着姜見黎的脖頸,姜見黎梗着脖子,表面臣服卻始終不願真正低頭的模樣,讓她格外想做些什麼,然而做些什麼呢?
她不知道。
無論是雙目還是思緒,都像是被濃霧籠罩,她看不見,也想不明白。
于是她将這些歸結為她同姜見黎之間的梁子結下的時日太過久遠,一時半會很難消除,前段時日的君友臣恭都是假象。
“臣請陛下明示,臣該如何才能讓陛下消氣?”姜見黎說得懇切,仿佛隻要她能放過她,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姜見黎不問她為何生氣,隻問如何才能讓她消氣,好似她為何生氣并不重要,又好似姜見黎根本不在意她為何生氣,隻想平息她的怒火,而後溜之大吉。
蕭貞觀語塞,按着姜見黎後頸的那隻手加了力道,卻仍不能撼動姜見黎分毫。
“臣請陛下明示,臣該如何才能讓陛下消氣?”姜見黎執拗地重複方才的請求,蕭貞觀仍舊一言不發地盯着她。
二人就這麼僵持着,直到殿外傳來了腳步。
太上皇蕭承乾攜蘇後日夜兼程,風塵仆仆地從北地趕回,連口熱茶都沒來得及喝,就來勤政殿看望他們登基不久的幺女,而後二人就看見了他們的幺女按着長女撿回來的那個女孩的後頸,兩個人一坐一跪,氣勢上卻不相上下,針鋒相對。
蕭承乾頓住腳步,探究般地盯着二人。
殿中的宮人嘩啦啦跪了一地,蕭貞觀才後知後覺地看向殿門方向。
“阿耶,阿娘?”語氣中滿是困惑。
姜見黎察覺到壓制着後頸的力道消失,急忙轉過身面朝殿外,“臣參見太上皇,參加太後。”
蕭承乾的神色很快恢複如常,路過高桌時眼神從桌上已經坨了的面和涼了的菜上一掃而過,“聽聞前朝上奏讓你茹素為受災的百姓祈福,吾兒能堅持這麼久,倒是令孤意外。”
蕭貞觀心虛地低下頭,蕭承乾佯裝沒瞧見,又随口問姜見黎,“這不是翊王府的黎娘嗎?怎麼跪着,起來吧。”
“謝太上皇。”姜見黎撐着地起身,躬身退至一側。
蘇後朝姜見黎招了招手,“黎娘怎麼站得那麼遠?過來給吾瞧瞧。”
蕭貞觀頓時緊張起來。
蕭承乾夫婦瞅見她這副神色,暗中交換了個眼神,于是蘇後更加和顔悅色,拉着姜見黎的手左看右看,“黎娘比之前瘦了些,定是阿瑜近段時日沒有好生照料,吾知你剛入司農寺,眼下正是關鍵之時,萬作園擔子重,但是也該注意自己的身子。”
“阿姐事務繁雜,臣豈能還像兒時一般事事都依賴阿姐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