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徽驚慌失措地擡頭,面色慘白如紙,雙目嫣紅如杜鵑花,眼尾的淚珠要墜不墜,整個一大夥兒都在欺負她的模樣。
姜見黎暗曬,難怪姜見玥拿這個妹妹沒法子,主動離京給魏延徽一次機會,便是她這個差點被坑死的冤主,也想着不若酒這麼算了,同一個剛及笄又天生體弱的小娘子計較什麼。
但是蕭貞觀不這麼想。這位陛下在當公主時就軟硬不吃,當了皇帝後,學會了權衡利弊,懂得了張弛有度,但骨子裡沒變,魏延徽在她面前哭得再梨花帶雨,她也不為所動。
“魏娘子,你從實說來,你究竟對姜卿做了什麼?”
蕭貞觀這話問得妙,問魏延徽對她做了什麼,便是笃定魏延徽對她做下的惡事不止一樁,就看魏延徽招不招了。
而魏延徽呢,搖搖欲墜了許久的淚珠終是在蕭貞觀嚴厲的诘問下,像斷了線的琉璃珠一般滾落下來,她什麼也不說,就隻是無聲地哭泣。
蕭貞觀忍不住發出冷笑,她分得清輕重緩急,魏延徽嘴硬,她有的是時間同她磨,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救人。于是她轉向祁奉禦,“姜卿中的是什麼毒?祁奉禦你可能解?”
祁奉禦糾正道,“陛下,黎娘子所中的并非是什麼毒藥,而是有人在酒中添加了一味茹茹草,緻使此酒的烈性被放大,飲下此酒的人不僅喉頭猶如火燒,便是四肢百骸也會承受灼痛之感,為了緩解這種灼痛,飲酒之人會不受控制地接近水源,若是飲酒的人恰好又不勝酒力,恐會……”
接下來的話,祁奉禦沒有再說,但是蕭貞觀卻聽明白了。
“茹茹草?朕記得魏娘子剛入京時,朕賞過魏娘子一箱藥材,其中便有一味茹茹草吧,”蕭貞觀走到魏延徽跟前,居高臨下地注視着她,“茹茹草産自北疆,是緩解魏娘子先天不足之症的一味不可或缺之物,魏娘子從小服用,想必對茹茹草的藥性清楚得很,朕之前看在岐陽縣主的情面上,對她這個剛入京的親妹妹聊表心意,不曾想竟是給魏娘子遞了刀子,魏娘子,你竟連朕都加以利用。”
魏延徽已經停止了哭泣,抿唇擡頭時,眼角的淚痕仍在,一點落在眼睑處,像極了姜見玥眼下的淚痣。
姜見玥的眼下天生有一顆淚痣,但是這顆淚痣極淡極淡,若不湊近了看,上了妝後大抵是瞧不出的,而蕭貞觀與姜見玥同窗多年,旁人不知,蕭貞觀卻不會不知。
面前的人與姜見玥一母同胞,本隻有五分像,但是有了這淚痕點出的一點,再加上魏延徽刻意地模仿姜見玥的神态,五分像也就成了八分像。
姜見黎靠在榻上冷眼旁觀,心下已然知曉,今夜的事不會有個結果了。
蕭貞觀的确有些恍惚,姜見玥是她兒時唯一的玩伴,也是她開蒙後唯一的伴讀,是除了蕭九瑜之外,她另一個阿秭一般的存在,所以她真的要對姜見玥的親妹妹動手嗎?
“咳咳,”姜見黎的咳嗽聲喚回了蕭貞觀的思緒,她斂了眸中思緒,吩咐祁奉禦,“給姜卿配藥吧。”
祁奉禦口稱“是”,忙不疊地退下。
姜見黎不再去看蕭貞觀與魏延徽二人,總歸再看也看不出個什麼結果,她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慢慢閉上了雙眸。
蕭貞觀瞧見她這副模樣,心下心虛不已,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面對,便道,“魏娘子,你該回去了。”
魏延徽叩首,“是。”
“青菡,送魏娘子,”話一出口,蕭貞觀就改了主意,“不,朕親自送魏娘子回關雎殿。”
殿中的腳步聲響了又停,姜見黎再睜開雙眼之時殿中已經沒了讓人,連宮人也一個都無,過了一會兒,扶疏才進來,“黎娘子,陛下送魏娘子去了,吩咐臣來聽候您差遣。”
姜見黎擺了擺手,“有勞司正,等藥好了再喚醒我吧。”
她沉沉地睡了過去。
關雎殿外。
蕭貞觀對魏延徽道,“魏娘子進去吧。”
魏延徽看了正殿方向一眼,回應說,“陛下,臣女住在配殿。”
“朕知道,”蕭貞觀的眸子在黑夜裡晦暗不明,說出的話也不甚清晰,“你去正殿給太上皇和太後問安。”
魏延徽咬唇思索後方才道,“陛下,夜已深,臣女明日再去給太上皇與太後問安,今日有些晚了,陛下您也早些回殿中就寝吧,明日還有春遊宴。”
“夜是深了,但今夜誰還能入睡?”蕭貞觀背對着魏延徽,不痛不癢地開口,“朕讓你去你便去,太上皇與太後想必還不曾就寝,正等着你呢。”
魏延徽沒料到今夜會失手,因而并未想過,若是事情不成,她該如何向太上皇交代。
“怎麼,魏娘子隻願聽從太上皇的命令,卻不将朕這個皇帝的話放在眼中嗎?”
面對蕭貞觀的質問,魏延徽急忙跪倒在地,“陛下,臣女不敢。”
“魏娘子,去給太上皇與太後瞧瞧,你今夜平安回來了。”
魏延徽咬牙,“是,臣女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