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酒吧。
藍紅相間的燈光閃爍,人潮舞動,空氣流通有些受阻。
一陣突然的停頓後,酒吧新來的駐唱上台,撥片尖端觸碰琴弦,急促的電吉他聲音如同扔入池塘的石塊,激起巨大的漣漪。
是一段非常漂亮的前奏solo。
吉他聲減淡的時候,人聲加入得恰是時候。略帶沙啞的音色,頗具上世紀70年代流行的輕搖滾風格。
台下的觀衆踏着節拍起舞,一曲結束,掌聲不斷。
駐唱鞠躬道謝,然後走下來,并不多做互動。
從台下看去,那是個很纖瘦的男孩,看不出年齡,也許隻有十多歲,長發到肩膀,發尾染成紅色,戴着和氛圍很相符的耳飾與銀色項鍊,下半身穿寬松的運動褲,勻稱的一截小腿露在外面。有種介于叛逆與乖巧之間的氛圍感。
“小哥,過來喝兩杯啊。”有人招呼道,男孩想躲,被一把拉過去了。
“不好意思,我不喝酒。”
“诶,都來酒吧玩了,不喝酒多沒意思?這樣吧,你喝一杯,我就給你兩百塊小費……”
“抱歉哈,我們駐唱不提供這種服務。”酒吧老闆打斷道,他是個戴圓耳環的胖男人,及時擠到駐唱和客人之間,滿臉堆笑,“您要是不介意,我倒是可以……”
客人聞到有些甜膩的奶油味alpha氣息,竟是後背發涼,尴尬地笑了兩聲,道歉走開了。
胖老闆樂呵呵地轉向男孩,問道:“我應該沒打擾到你賺小費吧?”
“哈哈,沒。”
“阿霜說你要是出什麼問題,她就把我剁成塊埋了哈哈哈……”老闆猛拍男孩的肩膀,寒暄幾句,又誇獎道:“今天也幹得不錯。工資我一會兒就轉你,咱們日結,童叟無欺。”
“好,謝謝您。”
*
下班了。
葉玮玮把借來的吉他放在酒吧更衣室的櫃子裡,到廁所卸妝。
耳夾項鍊一摘,衣服換成圓領灰T恤,再戴上仿佛本體所在的黑框眼鏡,就又回到平日裡不起眼的模樣。
他已經很久沒彈過吉他了,上周葉霜的朋友也就是酒吧老闆缺人,他又剛好想找份高薪兼職,于是趕鴨子上架,臨時聯系了半個鐘頭左右就上台了,好在效果不錯。
老闆給葉玮玮留了一大袋零食,有他喜歡的黃瓜味薯片、奶片、泡椒鳳爪等等。
路上,葉玮玮想了想,自己酒量一般,但是喝個兩三杯應該沒問題,可惜幾百塊錢……算了,明天早上第一節有課。
踏着路燈長長的光回宿舍,已是淩晨。
江浩年沒在。“千帆先生”這個賬号也停更了,不少粉絲每天在評論區鬼哭狼嚎。
确切來講,江浩年從上次之後就沒再回過宿舍,可能是害怕葉玮玮對他動手動腳。
但關系一旦形成,葉玮玮發消息召喚他也無法拒絕。
“年哥呀,躲是沒用哒……”葉玮玮邪惡地碎碎念,實際疲憊地倒在床上,開始一一回複課題組裡師兄師姐和導師發來的消息。
【好的師兄,我明天重新改一版發給您。(握手)】
【收到。】
【好的,師姐我這邊時間沒有問題。(咖啡)】
【好,我改天再去問問廠裡的師傅,師兄辛苦了。】
等終于把煩人的小紅點消除,葉玮玮點進江浩年的對話框。
【年哥,今天也不回來嗎?(好色)(好色)】那兩個吐着舌頭紅着臉的表情,隻是看一下就感覺被性騷擾了。
葉玮玮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歎了口氣,又把對話框裡的表情和文字一個個删掉。
他是個間歇性良心發現的人。
當然,大部分原因是他在台上被聚光燈照着的時候很快活,忽然不想幹這種陰暗爬行的事情。
葉玮玮側躺盯着自己的指尖,逐漸睡着了。
*
早八課間,教室裡三三兩兩的哈欠聲過後,睡倒一大片。
和之前上課時沒什麼區别,葉玮玮在教室後排,江浩年前後左右圍坐了很多人。
葉玮玮單手托腮,一動不動地盯着江浩年後背。
“年哥,有人找!”門口的人故意高聲喊道。
像這種多個班級合在一起上的大專業課,要找人直接進教室就好了,反正大多數人互相都不認識。
不出葉玮玮所料,那人喊完之後,教室裡充滿各種各樣揶揄的聲音。
江浩年處在視線中央,笑着讓大家不要起哄。
教室門口,一個女孩捧了一大束向日葵,見江浩年走近,微微低下頭,眉眼低垂一副羞澀的模樣。
“那不是年哥組裡的師姐秦雪嗎?聽說是omega。”
“噢喲,江男神萬年老樹要開花了!”
“見證奇迹的時刻!”
“我的天,這也太甜了!”
葉玮玮聽着身邊的人激動吃瓜,心頭突然湧了上一種酸澀的感覺,不受控制地胡思亂想。
江浩年會和那個女生接吻嗎?他肯定不會像那天吻他那樣一臉嫌惡吧?
哦對,江浩年本來就是那樣的人啊。表面上裝出一副和善可靠又高不可攀的模樣,私底下卻在網上開直播,靠發那些照片獲取歡迎呢!
葉玮玮頭枕在臂彎,翻着手機相冊裡的精選照片,“嗤嗤”地笑起來,笑着笑着,心口忽然一陣難受,有饑渴症要發作的迹象,于是連忙從書包裡翻出藥片吞下。
這時,江浩年已經結束和女孩的對話回到座位上。
“年哥,什麼情況啊?”有人迫不及待地問。
“導師生日,雪姐打算叫上我和其他幾名研一的同學一起給老師送個禮物。”江浩年說,“你們别起哄了,搞得人家雪姐很尴尬。”
“好好好,年哥教訓的是。”那人嘻嘻哈哈的,嘴上答應着,卻是轉身和其他幾人擠眉弄眼。
事實上,不僅僅是他們,整個學院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江浩年和秦雪,也幾乎所有人都默認他們是般配的一對。
除了葉玮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