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玮玮突然站起身。

“你要去哪兒？”

“你回去吧，我自己待會兒。”葉玮玮說。

他戴上兜帽，單手插兜，另一手給酒吧老闆發去請假的消息。

他嘴角有點腫，右眼眨眼的時候感覺被什麼東西扯着，是男人的巴掌和撞到牆上的共同結果。

葉玮玮吸了好幾次鼻子，沒再流眼淚。他不想被路人注意到。

路邊的便利店為了省電，隻開了靠近門口的一盞燈。

葉玮玮徑直走到黑乎乎的貨架旁，拿了筆記本大小的一小箱菠蘿啤。

他正要結賬的時候，一個更大的箱子出現在旁邊。

江浩年對嗑着瓜子的售貨員說：“一起結賬。”

“好。”

葉玮玮看向江浩年，覺得這人很沒有眼力見，窘迫的樣子見到一次兩次也就算了，這次還非要追着趕着看他笑話。

江浩年有些僵硬地轉過頭，低聲說了句：“我就是突然想喝了。”

葉玮玮：“哦。”

葉玮玮隻拿了自己那一小箱，忽然頓住腳步：“回去我把錢轉你。”

江浩年說：“不用。”

葉玮玮：“你什麼時候有亂替人買單的愛好？”

江浩年：“……”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便利店，葉玮玮走了幾步，又到了一個和之前坐的台階很像的地方，不一樣的是這次的視野開闊很多，地上也是幹的。

江浩年說：“随地就坐，也不嫌髒。”自己卻還是在挨着葉玮玮的地方坐下。

葉玮玮“嘁”了一聲，回怼道：“拍拍屁|股走人就行，講究那麼多。”

“滋——”易拉罐被打開。

菠蘿啤冰冰涼涼的下肚，葉玮玮的胃在叫嚣，甜絲絲的味道配上氣泡炸開的口感，心裡卻舒坦了一點。

葉玮玮問：“你怎麼知道他欠債賭博的事？”

江浩年用了之前回答的同一話術：“就允許你調查我的家庭背景？”

“我那不叫調查，是根據你社交媒體和評論推出來的，”葉玮玮反駁道，“這不公平，你有江家的背景。”

“誰告訴你我動用江家的資源了？别這麼小瞧我好嗎？”江浩年說，卻有些莫名心虛。

葉玮玮說：“别告訴其他人。”

江浩年一頓，咧嘴笑開：“不想讓人知道？”

兩人間的空氣瞬間停滞。

仿佛又回到宿舍的那天晚上，隻不過攻守互換。

和饑渴症以及葉玮玮兼職的事不一樣，這次是真的抓到他的痛點。

葉玮玮想掩蓋的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他的生理學父親，是一個歇斯底裡、六親不認、令人作嘔的瘋子。

這可比在酒吧兼職要丢臉多了。

更甚至，會有人懷疑他的血液裡流淌着同樣瘋狂暴力的基因。

任何一個人，隻要用看常人看葉玮玮父親的眼神看他，葉玮玮都會瘋掉。

他可以是變态，是色|情|狂，是陰暗、沒什麼存在感的怪物，但除了這張天生的臉，他不想和自己恨的人有任何相似或聯系。

葉玮玮這輩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人打架，是過年時某個壞心思的親戚意味深長地對他媽媽說：“你這兒子真像他爹。”然後這位親戚的額頭被煙灰缸砸出血。

葉玮玮：“江浩年，你喝多了那天答應過的，那天之後不管什麼事都聽我的。”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哭腔已經憋不住了。

江浩年：“……嗯。”

葉玮玮把鼻涕眼淚全都抹到臂彎，嗚嗚哇哇地說：“拜托你現在離開，宿舍也好别的地方也罷，别和我待一起，也别看我。”

江浩年：“……不要。”

葉玮玮怒了，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你又食言，你到底是個什麼……”

江浩年：“我是什麼人，你高中的時候不就知道了嗎？現在才反應過來，是不是太遲鈍了？”

“早知道就不幫你了！混蛋！”葉玮玮發出一聲很奇怪、有些好笑的音節，之後徹底失控，哭成了貓貓頭表情包。但就算這樣，還是不忘掰着手指頭數自己幫了江浩年多少次，“你自己說，我有沒有好好幫你保守秘密！你評論區所有想扒你現實信息的都被我罵了一頓然後舉報了！”

“論壇說你壞話的也是！”雖然這一舉動的動機是出于私心，想讓“暗黑版”江浩年成為他一個人知道的秘密。

“還有上次□□的那個！”

“還有那些高價買你私人物品的粉絲群！”

……

葉玮玮越說越多，基本都是些“英雄救美”的故事，他像是江浩年身邊的暗影騎士，兢兢業業。

有的事江浩年心裡有數，有的則聞所未聞，上一秒是“多虧葉玮玮”，下一秒就反應過來“葉玮玮怎麼知道？”。

葉玮玮猛灌一口菠蘿啤，說唱表演般繼續說着，時間也逐漸回溯到高中。

“你以為許傑他們為什麼突然開始針對我？……高中的時候他們差點撞見你打架現場了，是我把他們攔住！嘔——”

葉玮玮太激動，一口氣沒能喘上來，江浩年拍拍他的後背，表情從無奈逐漸轉為驚訝，他張了張嘴，幾次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