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純挑眉。
“我聽你話裡化外對你繼母頗為寬容理解,我還以為你會原諒她呢。”
淩霜晨坦然表示。
“這些話都是從前我媽媽說的,我媽媽她其實是可憐杜鵑的。
她覺得杜鵑這個人完全沒有自我,一直被困在舊思想中,努力是和同為弱勢一方的女人針鋒相對,卻會天然服從于男權給予她的責罰。
我媽媽也做過婦女工作,她不喜歡這樣的人,卻也能共情如杜鵑這樣的女人。
而且在媽媽眼中毫不作為的生父才是一切的根源,杜鵑不過是恰好成為那個引子。
因為杜鵑的出現,我母親才發現了我生父那人在家庭上有多麼不堅定,這對她也是及時止損了。
所以媽媽對杜鵑沒什麼惡感。
因為媽媽的态度,我和哥哥才沒和許多家庭破裂的孩子一樣固執的厭惡着那個闖入者。
但這不代表我就要對杜鵑寬和,她不配!
無論是明知我生父有妻有子還硬要嫁給他,還是在母親死後排擠我們兄弟,在暗地裡想方設法的打壓我們都是她自己做的事,并沒有人逼她!
她在周家是壓迫的對象,這不代表就可以在外面将這份壓迫放到我們身上。”
趙一純聽着淩霜晨的話,心裡對那位早早犧牲的女子不由得打從心裡升起敬慕與遺憾。
這樣清醒而理智的女戰士,多可惜啊!如果這位淩薇同志還活着,趙一純覺得自己一定能和這位成為忘年交。
聽着淩霜晨的剖析,趙一純突然道:“為什麼是我不一樣?何蕊同志很好,美麗大方坦率,我不覺得自己會比她優秀很多。
為什麼你能縱容杜鵑在何蕊那裡敗壞你的名聲,但卻在我這裡隐瞞你生父那裡的情況呢?
隻是因為年紀更大了,想要成親了,覺得我很合适不想錯過,打算先騙了再說嗎?”
聽着趙一純直白的質問,淩霜晨心裡卻突然放松了下來。
終于來了。
淩霜晨低下頭與趙一純的眸子對視,堅定道:“因為你是我心動的姑娘,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想娶,唯一一個想攜手走下去的人。所以我會在意自己在你心裡的形象,下意識的隐瞞我這裡的不足。
但是一純,我發誓,我雖然隐瞞這一點,但也是在我敢保證周家絕不會打擾到你的情況下。而且,我敢發誓,我絕對沒有打算一直隐瞞你。
至于何同志,她确實很好,但是她就是和我沒有緣分。
我看過了母親和哥哥的婚姻,不希望自己将來也輕率的選擇了婚姻,到最後反倒落得一地狼藉。
我這輩子隻會和心動的姑娘在一起,如果遇不到或是追求不到,那我隻會選擇單身一輩子。
反正我有佑安和佑嘉,哪怕這兩個孩子以後顧不上我,隻要我努力工作,國家也不會不管我。
所以一純,隻有你是最特殊的!”
淩霜晨接着便說起了淩薇和淩霜煦這兩人的婚姻。
其實隻看周宏志會輕易的放棄與淩薇的婚姻,就能看出兩人的感情沒有多麼深厚。
兩人在一起的原因,就是趙一純說的,年紀大了,合适,再加上領導和戰友們熱心撮合,也就走到一起了。
這種婚姻其實很普遍,淩霜晨敢說食品廠裡至少八成以上的夫妻都是這種情況。
如果兩人沒有回周家那一趟,這兩個人或許會一直相敬如賓的過下去,就和大多數家庭一樣。
而淩霜煦當初也是如此,正好年紀差不多了,正好有人熱情的幫忙介紹,淩霜煦就答應相親了。
淩霜煦因為身邊有個小拖油瓶,所以刻意選擇了性子柔順的姑娘做妻子。
他的妻子也确實和淩霜煦很适配,是一個标準的賢妻良母。
那時候淩霜晨半大不小還在讀書,在淩家是個很大的負擔,但是淩霜煦的妻子對小叔子卻一直關照有加。
若淩霜煦沒有犧牲,這家子其實比九成九的人家都要和諧。
但正因為淩霜煦的妻子柔順沒主見,所以才會在淩霜煦犧牲後輕易的在父母的安排下找到了新的依靠,在一個新的家庭裡繼續當賢妻良母。
淩霜晨看過母親和兄長二人的婚姻悲劇,也就萌生了一個念頭。
婚姻和愛情這種東西,是不能将就湊合,合适就行的。
這樣隻是看對方條件合适的婚姻沒有足夠的感情積澱,根本脆弱不堪,經不得外面的風波。
趙一純對于淩霜晨的看法倒是不置可否,要她來說,夫妻間會不會一遇到挫折就大難臨頭各自飛,還是要看人的良心,和是不是真愛其實沒多少關系。
這兩年因為運動的關系,許多人家遭殃,這些人裡有的勞燕分飛,有的努力堅守。
勞燕分飛裡面的不是沒有曾經轟轟烈烈自由戀愛成為一對的,努力堅守的裡面的也不是沒有被人撮合在一起平日裡磕磕絆絆隻是湊合過的。
就比如趙爺爺和趙奶奶,他們兩個人當年也是被領導幫忙介紹湊到一起的,在趙一純年幼的記憶中,夫妻倆也會時不時的吵架拌嘴。
不是奶奶嫌棄爺爺給趙一純穿衣服總是不那麼整齊,就是爺爺嫌棄奶奶做的飯偶爾總會忘記放鹽。
兩人之間從沒有那樣濃情蜜意過,就像是白開水,平淡沒有什麼滋味。
但在奶奶過世後,爺爺卻無比傷心,沒過多久就跟着過世了。
這樣的感情難道就不真摯深刻嗎?
趙一純兩輩子看到的是是非非太多,早就不是一個喜歡把人安上刻闆印象的單純姑娘了。
雖然不贊成淩霜晨的看法,但被淩霜晨如此堅定的說出非你不娶,坦白來說,趙一純的心裡是有些甜的。
一個原本就和自己很合适的大帥哥這樣深情的表白,趙一純總是開心的。
不過表白的再深情,趙一純也還記得這丫的竟然在戀愛期間瞞着她這種事,她要是輕易的原諒了,以後哪裡還行!
所以趙一純最後也隻是點了點淩霜晨的額頭,宣布道:“鑒于淩同志的積極認錯,我決定将原本半個月的冷戰期縮短為十天,這十天裡淩同志自己加油吧!”
說着立刻離開,看着趙一純頭也不回都背影,淩霜晨先是無奈歎氣,然後面上出現喜色。
他知道,這關終于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