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宋昭昭刻意保持着低頭的姿勢,兩分鐘後見對方仍沒有動靜,才小心翼翼地擡起下巴,往房間裡瞟了一眼。
原來方才是她錯覺,陳曆并未擡眸,依然專心緻志地翻看着眼前的文件。
如此全心全意,難怪他會成功。
律所内做到高級合夥人的律師,大多人到中年,唯有陳曆例外。
他不過而立之年,在法律方面的建樹卻頗深,走到哪兒都能聽到來自前輩的贊揚和後輩的欽佩。又因為人生得玉樹臨風、顔如冠玉,目前已經成為華冠的活招牌。
律所網站首頁,是一衆合夥人的合影,他身高、樣貌卓爾不群,站在一群發福秃頂的男士之中,有如鶴立雞群。
三十歲的年紀,精通英語、日語,在商貿上打過幾場案子,獲得如潮好評,還曾被評為十大傑出青年律師。能力出衆,履曆也十分好看,随便在網上一搜,就能蹦出不少關于他打官司的詳細介紹。
宋昭昭“啧”了聲,心道他是一座遙遠的、聳立的高峰,她縱使淌過湍急蜿蜒的河流,翻過連綿起伏的山丘,走過很遠很長的路,也未必能攀越這座高山。
已經下班五分鐘,宋昭昭見他沒有放下工作的打算,決定先偷溜出去上個廁所。
她剛起身離開辦公室,裡頭的人仿佛心有靈犀般,捕捉到她的動靜,微微擡頭。
宋昭昭上完廁所回到辦公室,發現陳曆坐在她的位置上,翻看她在白紙上的塗塗畫畫。
她看資料時有做筆記的習慣,邊浏覽案件邊寫下對案件突破口的思考。
作為法律人而言,這個随看随記的習慣大家都有,打官司時,需要根據當事人的訴求在案件的細節處摳字眼、摳例外,定好方向,才能更好地開展接下來的工作。
隻不過……她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接觸的是課本理論,對于實務的操作幾乎為零。
所以,她對打官司實際操作的難易程度不甚了解,草稿中有缺漏,旁人看還好,然而……
宋昭昭還沒有正式跟過一樁案子,怕寫得令陳曆不滿意,讓他失望。
偏偏他是上司,大大方方地檢查、指導助理的工作,無可厚非。
他一言不發,神情并無任何起伏,宋昭昭有些苦惱。她心驚膽戰地往前走了兩步,停在辦公桌前。
陳曆擡眸。
視線不偏不倚地撞上,他沖她微微一笑:“寫得不錯。”
陳曆突如其來的誇獎,令宋昭昭微怔,她連忙擺擺手,謙虛道:“沒有,沒有,寫得并不嚴謹。”
陳曆神情未變,悠悠然放下手中的紙筆。他從位置上站起身,啞然失笑道:“準備好去吃飯了嗎?”
“準備好了。”
宋昭昭連忙拿過桌邊的斜挎包,畢恭畢敬地回道。
正式上班第一天,為了表示自己的重視程度,宋昭昭特意穿了職業裝,腳踩一雙高跟,可她平時穿慣了平底,并不能很好駕馭高跟,因而出門的時候腳扭了一下。
身形晃晃悠悠,差點兒摔倒在地。
好在陳曆就跟在她身後,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沒有想象中摔倒在地的疼痛,宋昭昭的眼睛閉上又睜開。
她半個身子都已經跌進他的胸膛,陳曆溫熱的鼻息撲在她的脖頸處,他撐着她的手臂,眉心微擰,問:“沒事吧?”
他們離得太近,相貼的肌膚仿佛被放了一把火,熊熊火焰猝不及防地竄出來。
宋昭昭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她抿抿嘴唇,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
怎會如此?
怎會如此!
她尴尬得恨不能立即原地刨一個坑,将腦袋埋進去。避無可避的時候,她緩了緩呼吸,從陳曆的懷裡退出來,輕聲道:“多謝。”
不敢回頭,不敢與他對視。
宋昭昭的手搭在門把手上,她慌不擇路地想要推開門,陳曆低沉的嗓音從背後幽幽傳來:“你好像,很怕我?”
話音落,宋昭昭心虛地捏了捏門把手。氣溫并不高,她的掌心卻沁出薄薄一層汗。
宋昭昭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回過頭,錯開他的視線,底氣不足地回道:“有嗎?沒有吧……”
他就站在她背後,他們之間的距離那樣近,近到她往後再退一步,就能跌進他的胸膛。
她穿了高跟,依舊比陳曆矮了半個頭,他俯視着她,宋昭昭隻覺手足無措。
宋昭昭說完,默不作聲地低下頭。
陳曆的視線始終盯住她,見她刻意回避,心下了然。
他勾了下唇角,無聲地笑笑,俯身幫她打開身後的門,沖她擡了擡下巴,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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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定在市區内的一家高檔餐廳,餐廳所在的商圈距離律所隻有五六分鐘的步行路程。
陳曆帶的團隊,加上宋昭昭共有六人,四男兩女。
入座後,大家分别做了自我介紹。宋昭昭淺笑,默默記下所有人名。
她話不多,眼睛觀察得尤其仔細,希望從中揣摩出對方的一點點性格,日後相處起來能更自如。
陳曆坐在宋昭昭身側,為她倒了杯果汁,趁另外幾人聊案件的功夫,在她耳畔輕聲道:“李格做事嚴謹,容不得差錯,與他共事需打起十二分精神,王德華是風風火火的性子,不過人比較友善、好相處。柯江随和耐心,注重細節,我不在的時候,遇到不懂的地方可以問他。李菲菲思維跳躍,與她探讨會有新思路……”
他講的是在座四位同事的性格和能力優點,全在點子上,更利于宋昭昭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