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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昭和賀辛述被帶到了德育處。
路上,張威橫插在他們中間,簡單詢問了兩個人的班級和姓名,随後給他們的班主任各撥去一個電話。
“你們班學生在德育處,過來領一下。”
聽起來像是失物招領,宋昭昭不免抿了下嘴角,壓下笑意。
她低垂着腦袋,餘光一次次瞟向張威那張臭得不能更臭的臉,下颌繃得緊緊的,就跟誰欠了他錢似的。
眉目緊鎖,透露出嚴肅的氣息,她打了個寒顫,心想這回怕是不好糊弄過去。
到了德育處,張威二話不說,從賀辛述衣兜裡搜出那個精美的首飾盒,以及那封宋昭昭都沒看過的情書。
他簡單浏覽,眼睛瞪得越來越大,胡子翹得越來越高。
最後恨鐵不成鋼的把信紙拍到了桌面,怒火從胸腔蹿到指尖,随時會将那封情書點燃。
“嘭——”
宋昭昭被這一聲巨響吓得肩膀顫了一顫,她倒吸一口涼氣,不止一次後悔。
剛剛她就應該趁着張威沒有走到小樹林面前,和賀辛述兵分兩路逃跑。張威年近五十,體力耐力都比不上學生,真跑起來,他肯定顧不得兩頭。
要是當時鼓起勇氣逃跑了,這會兒他們都不用在德育處聆聽張威痛心疾首的教誨。
翻來覆去倒着一句“學校不允許早戀”,聽得宋昭昭耳朵都要生繭子了。
“别以為快畢業了就可以無法無天,無視校規!翅膀還沒硬呢!隻要你們在學校一天,就必須遵守校規條例!”
“你們給我分開,靠牆站着反省去!”
張威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玻璃杯震得跳了起來,茶杯裡還有三分之一的茶水,漂浮着幾片墨綠色茶葉。
水杯震蕩,寂靜的房間裡回蕩着“丁零當啷”的餘音。
兩人對視一眼,默默往後面的牆壁挪去。等站定了之後,賀辛述瞄一眼宋昭昭,主動将責任攬了過去。
“老師,這事跟她沒有關系,都是我自作主張,都怪我!要不,您先放她回去。”
“這會兒逞強當上好人了?早幹嘛去了?”張威怒氣未消,聲音高亢,“但凡你能把這些歪心思收一收,放到學習上,成績是不是早進步了?”
“賀辛述同學,你覺得呢?”
老套的說辭。
宋昭昭撇了下嘴,并不是很認同他的說法。
青春期時男女生荷爾蒙湧動,對異性産生好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何至于上綱上線,把他們批得狗血淋頭?
更何況,他們都還沒早戀呢。
隻憑一封沒送出的情書就不分青紅皂白污蔑他們沒将心思放在學習上,未免帶了偏見,太過武斷。
張威擡眼,見兩個人如鹌鹑似的立在牆壁兩側,偏偏臉上的表情很不服氣,他氣不打一處來,翻箱倒櫃尋找家校通。
家校通上記錄留存了每位同學家長的聯系方式,他準備請他們父母到學校喝茶。
張威說一不二,掏出手機就撥電話,引來宋昭昭和賀辛述強烈抗拒。
張威揮了揮手:“晚了,你們都别跟我置氣,向自己爸媽解釋去吧。”
“我管不了你們,讓你們家長來教育。”
-
德育處是獨立辦公室,在綜合樓三樓的走廊盡頭。
半個小時後,兩個人的班主任、家長都盡數到位,一屋子站了九個人,把德育處擠得滿滿當當。
屋子裡明亮的光線灑下,宋昭昭逆着光,看見母親低馬尾裡藏了幾根白發。
她瞬間鼻酸,在衆人發現她的異常前速速低下頭去,小心地掩飾着難過、内疚的情緒。
那封情書在大人手中傳閱,光亮之下,賀辛述的秘密就這麼被打開了。
與之一同被打開的,還有那條精美的、閃閃發光的手鍊。
沉重的歎息聲在房間裡此起彼伏,宋昭昭幾欲開口,都被大人們凝重的神情吓退了。
可是,可是……
宋昭昭有些不忍,還是替他出了頭。
“我們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事情,在張老師到來之前,我們彼此約定好了要認真學習,努力完成高考目标。”
“然後呢?”張威耷拉的胡子又被氣得翹了起來。他拔高音量,“高考結束之後再在一起是嗎?你現在是怪我提前捅破了你們的感情?”
“宋昭昭同學,你的意思是——”
“老師做錯了?”
不是的。
宋昭昭擰着眉,欲言又止。
眼見氣氛變僵,宋父趕忙出來打圓場:“沒有沒有,張老師,我們家昭昭絕對不是那個意思,你别誤會。”
“張老師你這麼做全是為了學生好,工作辛苦,大家都看在眼裡。”
宋父走到辦公桌面前,把茶杯遞給了他:“您喝口茶,消消氣。”
“昭昭,不要和張老師頂嘴。”他扭過頭和宋昭昭使了個臉色,意思是要她息事甯人,“過來道歉。”
宋昭昭不為所動。
張威怒意更盛,連連發出沉重的歎息。
他接過水杯,又将它重重地擱在桌面。
德育處燈火通明,餘菲結束加班,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往裡面瞄了一眼。
彼時的她在理科班任職,早已不是宋昭昭和賀辛述的班主任。但她記憶力好,還記得他們,僅僅看了一眼,就認出了在場的兩位同學。
她現在不是他們的老師,更何況他們各自的班主任都在場,她進去幫忙求情未免顯得摻和、多事,不利于事态發展。
因此,餘菲隻停在門口多聽了幾句。
聽到了宋昭昭的反駁,也看見了張威冷峻的面色。
她不由為小女孩捏了一把汗。
餘菲淺淺歎了口氣,搖搖頭走到綜合樓一樓,給陳曆撥去電話。
餘菲打來電話時,陳曆正在圖書館寫材料,手機設置成靜音,連震動都沒有開。
他專注學習的時候,一般不希望被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