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輪胎摩擦山路的刺耳聲音在耳邊炸開的瞬間,陳十安就知道要完。
盤山公路的護欄在貨車遠光燈裡扭曲成慘白的弧線,他甚至能看清擋風玻璃後司機驚恐到變形的臉。
手機從掌心飛出去時還亮着屏幕,最後一條未讀消息是傅聲揚發來的:{你要是再挂我電話就永遠别出現在我面前了}。
……真會挑時間發消息。
陳十安下意識地閉上眼睛,耳邊是金屬撞擊的轟鳴聲,身體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五髒六腑仿佛被碾碎了一般。
疼痛隻持續了一瞬間,接着,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飄在半空中。
“……”
靈魂浮到半空時,陳十安第一反應是捂住眼睛--如果鬼魂不是透明的話。山風卷着汽油味掠過他支離破碎的軀體,左胳膊挂在三米外的樹枝上,右腿正卡在貨車變形的保險杠裡。
“早知道就應該穿那套高定西裝。”他對着滿地狼藉喃喃自語,“至少碎得貴氣點。”
肇事司機在看到他的慘狀後便倉皇逃走了,他死的這麼慘,司機竟連一點皮外傷都沒受,這一點都不公平!
淩晨三點的山道安靜詭異,陳十安蹲在肇事貨車上方數着星星,忽然想起十八歲夏天的那個夜晚,傅聲揚被他推進泳池時濺起的水花也是這般破碎,隻是那人的眼神比此刻的月光更冷。
早知道下午的時候就不跟傅聲揚吵架了,不然自己也不會大晚上來山上散心。
陳十安踢了踢腳下并不存在的石子,看着腳尖穿透鐵皮,委屈嘟囔道:“天天就知道氣我,現在我死了,開心了吧!”
就這樣陳十安從天黑等到天亮,既沒人發現他的屍體,也沒牛頭馬面将他的鬼魂帶走。
唯一的區别就是,昨晚看不清的車禍現場這會兒倒是清晰了起來,不過他并不敢細看自己的慘狀,眼看天越來越亮,便決定離開這裡。
做鬼倒是方便,平時開車要兩個小時的路程,做鬼隻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就飄到了。飄過陸宅雕花大門時,他特意沖門衛做了個鬼臉,可惜門衛根本就看不到他。
别墅内,他的父親陸謀正在沙發上看早間新聞。這些年,陸家的生意都逐漸被陸淮接手,陸謀早在幾年前就開始了退休生活,整日在外頭風流浪蕩,幾乎不回家。
這些年,為他生兒育女的兩個女人都香消玉損,而他似乎蠶食了這些女人的靈魂,精神狀态一天勝過一天,陳十安一點也不想看到對方。
陳十安是陸家的私生子,母親在他十二歲時就去世了,自此他便被送到了陸家,陸謀壓根不想認他這個便宜兒子,多虧陸夫人心善,将他當親生子一樣對待,可惜陸夫人命不好,陳十安十八歲那年,她患上了癌症,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去世了,那瘦的隻剩皮包骨的面容在陳十安心中久散不去,也不知道九泉之下是否還能再見陸夫人一面。
陳十安來到二樓陸淮的房間門口。
他無需推門,直接就能穿牆而入,屋内陸淮還在睡覺,大概昨晚又加班了,所以現在還沒起床。
也不知道陸淮那麼拼幹什麼,自己又不會和他搶家産,陸夫人臨死前最後的願望就是希望他們兩個可以平安幸福,如今陳十安是不能替陸夫人實現願望了,隻盼着陸淮能讓母親泉下安息,平安幸福的過一輩子。
陳十安在陸淮床邊站了一會,床上的人看起來一時半會是醒不來,他現在隻希望陸淮聽到自己的死訊不要太傷心,這樣自己的靈魂也能稍稍安息。
他離開了陸宅,繼續飄蕩在h市上空,很快他就到了h市的商業中心。一座座科技感十足的建築拔地而起,陳十安從上往下看,竟生出一種衆生渺小的感覺。難怪傅聲揚這麼不近人情,任誰天天在這城市的最高空都難免不接地氣。
陳十安對傅聲揚的公司比對自家公司都要熟悉,他熟門熟路的穿過大堂,跟着傅聲揚的秘書乘電梯上了最頂層,或許是鬼魂的氣場太強,秘書雖然看不到他,卻也在微微發抖。
電梯門一開,秘書就沖了出去,似乎有要緊的事,連門都沒敲就進了傅聲揚的辦公室。
陳十安見了,忍不住的幸災樂禍,心想傅家終于要破産了,活該!
出于好奇,陳十安緊跟在秘書身後,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陳十安從秘書身後探出頭,兩雙視線突然在空氣中交彙,陳十安心裡一驚。
傅聲揚目光投過來那一刻,他差點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可馬上反應過來,他已經死了,傅聲揚不可能看見他,這才松了一口氣。
秘書顫抖的聲音傳來:“傅總,陳少爺在清平山山路上出了車禍,恐怕……恐怕……人是救不回來了!”
“……”竟然幸災樂禍到自己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