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家家主在朝中任三品通政使,家主老來得子,對孩子格外寵愛,平日裡也不會讓他見到血污肮髒的場面。
紀墨玉雖然矜貴,但嘴巴卻像淬了毒,氣死人不償命的問:“師傅,您眼睛抽筋了?”
他可不像鴻鹄那樣容忍着老頭子的脾性。
時忍冬揮杖就打,“我看你才是抽筋了!好好一個小子那麼愛幹淨作甚?!”
紀墨玉嗷了一聲,躲到外面去了。
這頭吵吵鬧鬧,那頭的湛月清卻依然全神貫注。
他問診時言語輕柔,和顔悅色,眼神也專注的瞧着病人的神情。
湛月清這雙眼睛生得極為漂亮,半合着眼時有些悲憫,被他這樣看着的人會覺得自己被莫名可憐了。
可他若擡起眼睛,全神貫注的望着一個人時,又仿佛在對那人說着無聲的旖旎情話。
【滴!信賴值+1!】系統忽然報數,【這個病人很信任你。】
湛月清一驚,看向面前的人。
那少年看着很瘦小,臉色蒼白,耳朵卻是紅的。
都還沒開藥呢,就信任他了?
“你的腿在抖,”湛月清垂眸瞧着,皺起眉頭,擡手捏了下少年的手:“沒有力氣嗎?”
少年點點頭,開口時聲音發顫:“我以前不這樣的,後來不知道從哪天起就這樣了,我也不知為何會這樣。”
湛月清觀察了他半刻鐘,卻不知想起什麼,神色竟然也有些僵硬:“家裡還有别的人是這症狀嗎?”
少年忽然哭了,“我娘也是,但她已經去世了。”
湛月清輕吐一口氣,“針灸或許可以改善,我回頭會問問院首,至于藥方……我就先不開了,開了也是見效甚微。”
少年呆愣的點點頭。
“還沒看好?”時忍冬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那少年是最後一位,湛月清起身,開始默寫每個人的藥方,可筆觸卻明顯的亂了不少,又像鬼畫符了。
時忍冬接過藥方,看見那些字時:“……”
行醫多年,他沒見過這麼醜的字。
不過忽略醜字,藥方卻都是對症下藥的,分毫不錯。
唯獨最後一位名為‘阿落’的少年是空白方。
時忍冬記得阿落的情況,手一頓,“君月清,這小子的,你看不出來?”
湛月清交了藥方後就安靜的站在别處,聞言如夢初醒的擡頭,“……對。”
“好——過來,那我就教教你這是什麼。”時忍冬走到了阿落的身邊,朝着湛月清招手。
湛月清腳步滞了一下,還是過去了。
“這是痿痹之症。”時忍冬擡起布滿老繭的手,按了按阿落的手腳,又撐開他的眼皮。
院首授課,極為難得,不少的人都聚了過來。
“痿痹之症,太醫院稱這為‘骨痿’。”時忍冬說:“初期隻是面色蒼白、手腳無力,後來便會站不穩、肌肉萎縮,無法自己行……君月清?你埋着腦袋幹嘛?過來。”
湛月清皺着眉。
997:【你幹嘛不過去?剛才那麼多髒的人都碰了,現在這個幹淨的,你反而不想碰?】
湛月清眼前黑了下,忍着心裡的不舒服,過去了。
“……我在。”
時忍冬滿意了,繼續說:“像這小子這種情況,太醫院可以用針灸幫他緩解病症發作——”
“緩解?”有學生疑惑了,“院首大人,這不能根治嗎?”
“不能。”卻是湛月清喃喃自語。
時忍冬沒看出他的不對勁,投了個贊賞的眼色過去,“不錯,不能根治,像他這種,應當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毛病,家族裡是否也有人這樣?”
阿落含淚:“我母親也是這樣……後來,她受不了了,便自盡了。”
時忍冬面色露出一絲憐憫,歎氣:“我會盡力派人給你緩解。”
衆考生聞言紛紛詫異看向時忍冬,沒想到時忍冬對病人和學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态度。
時忍冬卻沒做解釋了,而是給另外的考官使了個眼色。
那考官頓時會意,清了清嗓,将入學令拿出來,寫上了君月清的名字,才道:“恭喜你通過了入學考試。明天記得準時來杏林院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