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秋一走,舞坊内寂靜一片,趙觀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對着芊芊歎道:“說罷,為什麼要引着崔又昊違反樓規引火自焚,還不聽馬掌櫃勸阻?”
舞姬聞言嬌笑道:“殿下這話好沒道理,崔二爺是奴家的恩客,您知道的做我們這行,最忌諱愛上客人,奴家又怎麼會砸自己的飯碗?”
“哦?那是我冤枉了你?”趙觀南放下茶杯,看不出喜怒,語氣平淡地質問,“崔又昊不是你有意誘去小樓入口的?”
芊芊花容失色,甚至驚呼了一聲:“殿下真真是冤枉我了,我怎麼會去引誘崔二呢,可能是馬掌櫃誤會了吧?奴家一顆真心可都在大皇子身上,來春風不夜樓也是為了幫他對付二皇子罷了,奴家還等着事成之後被大皇子接入府呢?”
趙觀南冷笑了一聲:“呵!芊芊姑娘要是真喜歡大皇子,入樓這麼久怎麼不見你有過任何相思之舉?”
芊芊表情不自然起來,但嘴上還在強詞奪理:“相思就一定有表現嗎?我就自己心裡想着不行嗎?”
“當然可以,你騙我可以找出千萬種說辭,可你能騙過自己的心嗎?”趙觀南起身,她沒法逼一個不願敞開内心的人說真話,她也做不到。
隻得在離開前又問了一遍,“我當然可以相信,日日苦練舞藝才能名滿南玉的舞姬芊芊,是個心系情愛的小姑娘,我更有理由相信拿捏崔又昊對你來說易如反掌,芊芊姑娘大可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天衣無縫地釣上金龜,可你偏偏做的漏洞百出……”
趙觀南歎了口氣:“芊芊,我以為你在求救……”
“求救?我有什麼資格求救?”芊芊像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笑話一樣,笑仰在了圈椅上,“就像殿下說的,我隻是個舞姬啊……”
她看着自己曾看過無數遍的房梁,每次練舞練到倒地不起的時候,看着房梁層層疊疊的榫卯,她就能慢慢平複繼續練舞,可今天,從前被她強壓下去的委屈卻再也抑制不住一起爆發了出來,一滴熱淚劃過了臉頰:“何為舞姬?不過是個玩意罷了!我們是被折下、拔刺、修剪後,泡在酒池肉林的嬌桃豔李。”
芊芊的聲音越來越輕,她不忍心直面自己的悲慘結局,仿佛隻要她再小聲一些,就不會驚擾到神明,不至于讓自己立刻死于報應:“我們吸收着淫爛的黑水才能長得更好,我們掙着男人的錢,有什麼資格叫嚷自己被恩客揩了油水?這是我們該受着的代價,就是被玩……死,那也是我們的命啊!”
“不是這樣的!”趙觀南扶着芊芊的肩膀,讓她直視自己的眼睛,“你可以相信我,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們變成這樣的!”
芊芊突然笑了一下,趙觀南的話當然可信,她也是來到春風不夜樓才知道,舞姬隻管跳舞是什麼滋味,在這裡不想見的客人就不見,不想陪的酒就不陪,掌櫃甚至鼓勵姑娘們少與客人接觸,她們隻需要專注于自己的才藝就行,可隻要離開這裡,世界還是原來的樣子。
“我信你啊,殿下,你真是個好人,可你再好也是個男人,你能憐惜我們求生辛勞,但你永遠無法體量我們被世道擠壓的苦楚!”
趙觀南聞言一愣,世道對于女子有多不公她怎會不知?她背井離鄉逃到南楚不就怕被叔父的人馬抓到後,發現她女子身份而廢除她的太子之位,自己順理成章地上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