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是個什麼性格,季春君入宮多載早已熟知,他擁有着帝王該有心術與獨斷,同時也具備着帝王逃不掉的猜疑和多心,她是想先用黨争之說來為父兄争取些時間,隻要景帝相信謀逆之事有陳家的手筆,他就會遲疑,思考如何制衡二者。
可陳國公昨夜才入宮,擺明了是景帝得到某些消息後,第一時間找他商讨,商讨什麼呢?季春君絕望地閉了閉眼,父兄這些年的風頭還是太盛了……
她也勸過父親不如早早解甲歸田,可是父親總說他先是南楚的将軍,後是季家的季述安,他既然有能力可以保家衛國,就絕不會後退一步。
一門雙将對于季家來說還是太重了些,所以她總是希望可以通過自己的調和,讓季家走得更穩更長一些,現在看來,她似乎是作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丈夫的背刺,君王的無情,母族的傾倒一瞬間全部壓在了一個大腹便便的婦人身上,她閉着眼默默歎氣,盡量讓自己頭腦清明,如果,季家的謀逆是景帝同意,或者說默許下産生的罪名,那麼她還可以做些什麼?
季春君首先想到的,就是要活,至少她得活着,她必須得帶着季家撐到父兄回來自證清白,禁足封宮雖然讓她喪失了部分主動權,但在某種程度來說對她其實也算一件好事。
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特别是處在這種無盡壓力與崩潰下的等待,季春君在這種環境中苦等消息宛如一隻驚弓之鳥,隻覺得每一個細微的響聲都可能會變成一道驚雷落在身邊。
而這雷最終也确實落了下來。
季春君雖然封鎖了季家叛國的消息,但長樂宮裡還是人心惶惶,與此同時大家又小心地維持着表面的平和,努力讓自己和往常一樣,被禁足的第二日,季春君惦記着被自己撕壞的小衣,幹脆張羅着侍女一起重新再制一件,也好轉移一下大家都注意力。
“娘娘,咱們就用這個雙魚慶吉大紋樣吧?看着喜慶又輕巧,小主子貼身穿着也不難受。”
“這個五福臨門倒也不錯,我們再繡個圍涎好了……”
皇後好不容易漏夜趕來,看見的居然是長樂宮上下其樂融融的景象,臉上的笑意不免減淡了一些,美好又溫馨的畫面承托得她的努力與算計仿佛笑話一般,任誰看自己的笑話都會笑不出來吧?
賢妃真當她封宮是想要季氏女好好養胎,再順利誕下一個皇子嗎?陳德貴這個沒用的東西!叫他仗勢欺人刺激賢妃這點事居然都辦不好,虧她還特意放周進喜進去散布恐慌呢!
陳皇後心裡雖然滿是怨忿,但面上還是擠出了一抹勉強能稱為關切的笑容:“妹妹不是才見了紅,怎麼不去躺着?”
長樂宮封宮,皇後是一個人來的,随行的宮女太監都在外邊候着,而她腳步又輕所以季春君沒能第一時間發覺。
當她聽見皇後嘴裡不着四六的胡話時,心裡的戒備值就拉到了最高,季春君站起行禮後立刻反駁:“皇後娘娘從哪裡得的假消息,嫔妾身體很好,腹中的胎兒也很乖,并沒有其餘症狀。”
沒有?陳皇後微微挑眉,她當然知道沒有,她恨的就是各種刺激之下賢妃的身體依舊康健,而她此行的目的就是無中生有!
“妹妹不要使小性子了,快去床上歇着,總歸自己的身體才是最要緊的,”她靠近季春君,抽出帕子假模假樣的要幫人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卻被躲開了。
陳皇後的手僵在半空中,卻也不惱火,隻是更加輕聲細語:“妹妹對于封宮一事可是心有不滿?本宮與皇上因為季家之事忙得焦頭爛額,一是悠悠之口不好搪塞,二是怕閑雜人等來擾了妹妹清靜,剛才得了空略坐一下,就聽見下人來禀說妹妹宮裡潑出去好大一盆血水,本宮立刻就來了……”
季春君還是一臉戒備,但也接了皇後的示好:“謝謝娘娘好意,嫔妾的身子嫔妾自己心裡有數。”
陳皇後笑得意味深長:“有數就好,本宮還擔心外面的風言風語會影響到妹妹安胎呢,聽說季老将軍陣前受傷本宮可是吓得不輕,據說老将軍在與西金厮殺之時,遭遇了北狄的伏擊,性命堪憂呢……”
她說完才裝作一副不小心失口多言的表情:“呀!妹妹有孕聽不得這些……”
“娘娘說什麼?!”季春君瞳孔驟縮,不是說叛國嗎?怎麼變成了性命堪憂?她受了刺激腳下一軟,幾乎要昏死過去。
陳皇後眼疾手快扶住了季春君,急呼道:“妹妹懷有皇嗣,最忌諱情緒了,還不快把你們主子攙到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