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斯人竟逝

大王突然着急起來，屋内的人也似感染了般，跟着急起來。妫杵臼和大臣們進來後問安，妫林也毫無精神，隻是應了聲，便心神難甯的來回踱步。王後和妃嫔們也跟着站了起來，個個再不敢作聲。

杵臼笑着說：“大王，您不必擔心，眉夫人吉人自有天助，更何況，這又不是第一次生，不會有事的。”

妫林看着自己的四弟，欲言又止，他突然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那是在面對生離死别之時，從内心深處升起的，一種帶着恐懼的預感。就像當年太子大哥突然被殺之時一樣，那晚他的眼皮跳得厲害，結果大哥遇害。

妫林覺得胸口處悶得厲害，他急忙扶住椅背，杵臼急忙過去扶住了他，妫林看着妫杵臼：“杵臼，寡人……寡人怎麼突然就心慌了，突然害怕了。”

說完，妫林再不管，回頭向内屋走去，王後急忙說：“大王，不可，女人生孩子時是最髒的，大王乃是萬金之軀，不可進去。”

妫林根本聽不進去，他一邊往裡走，一邊說：“寡人讓你們給寡人保住眉夫人，孩子先不管。”

剛才那位産婆又慌張地跑了出來，她面如土色，聲音打顫：“大大大……王，夫人……夫人流血太多了。”

妫林停住腳步，大腦一片空白，就在他愣怔之時，裡面突然傳來了琉璃的哭叫聲。妫林再不管那些，沖了進去。

沖進去後，妫林看到的是，眉夫人的身下鋪的東西已被鮮血染紅，她臉色蒼白，散亂的頭發被汗水打濕，緊貼在一張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上。

妫林大叫一聲，跑了過去，抱着眉夫人的身子，大喊着：“眉兒，眉兒，你醒醒啊，你快醒醒啊！”

眉夫人吃力地睜開雙眼，無限深情卻又無力的看着大王，然後用盡力氣說：“大王……眉兒舍不得……你們……”

就那麼一句話，就那麼幾個字，前一刻還在跟他嬉鬧的人，這一刻，竟然頭一歪，倒在了自己懷裡。

妫林顫抖着手去摸蔡眉的鼻息，已全無呼吸。

妫林呆呆地坐在那兒，死死的抱着蔡眉，想想今天早晨他走的時候，他的眉兒還給他遞上了外衣，笑着送他到了門口，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那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在他懷裡走了。他覺得這不是真的，這是一場夢。

琉璃站着，沒有淚，也不再哭，她已經哭得嗓子有些啞，她也覺得這不是真的，這是一場夢，她用力打自己的臉，生疼，這不是夢，這是真的。

琉璃知道，他們的天，蹋了。

幾個産婆吓得齊齊跪下，侍女們也跪下，屋内跪了一地女人。

妫林用力抱着蔡眉，輕聲問：“琉璃！寡人在做夢，對吧？快把寡人叫醒，這夢太可怕，寡人不想待在夢中。”

琉璃撲了過去，跪在大王跟前，抱住眉夫人的身子，哭着喊着：“大王，奴也希望這是夢，可這不是夢啊！夫人走了，她走了，她說要給大王生個公子，她還說要陪大王一輩子的，可她就走了，她不要我們了。”

妫林渾身打了個激靈，使勁咬了一下嘴唇，很疼，竟然不是夢。

妫林覺得渾身發冷，好像掉進了冰窖裡，他流着淚閉上了眼。

屋内屋外一片死寂，無人敢再言語。

好長時間，妫林才重又睜開雙眼：“琉璃，你帶她們都出去，寡人要陪着眉兒，不能讓她一個人待在這兒。”

外間的人個個吓得不輕，幾位太醫根本沒排上用場，他們提着藥箱來，又要提着藥箱走。

妫杵臼看着失神走出的琉璃，急忙走上前。

琉璃流着淚說：“四公子，夫人走了，大王怎麼辦？大王……大王他的樣子好可憐。”

妫杵臼長長的歎了口氣，也不管那麼多了，他低頭走進去，還未開口，妫林卻說話了，那聲音很低，很無力：“都出去，眉兒走了，我也累了。她在，我依舊是年輕的三公子妫林，我從來都沒想過當什麼大王，隻是為了她。如今，她走了，我也老了。杵臼，你來做陳國的王吧！”

妫杵臼撲騰一聲跪下，他流着淚說：“三哥，杵臼知道你心裡難過。可你是陳國的王啊！你怎麼可以這樣被兒女情給牽絆住啊？你如何對得住父王，如何對得住大哥和二哥啊！”

妫林凄然一笑：“萬裡江山美如畫，難抵她！”

萬裡江山美如畫，難抵她！這是怎樣的一種情啊？世間真有如此深如此濃的情嗎？妫杵臼呆呆地跪着，卻再難發一言。

……

當幾個丫環内侍把妫夢從王宮後園找回來時，二公主還在很不高興地唠叨。幾名侍者不敢說，隻是低頭走路，有幾個偷偷抹眼淚。

回到宮中，看到眉夫人宮裡跪滿了人時，妫夢吓了一跳，她跑進母親房間，然後便看到了屋内跪着的四叔，還有如同傻了般摟着母親的父王。

妫夢跑過去，急切地問：“父王，我娘親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