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裡光線充足,但薛燼由于鼻梁過于高挺,眼窩處有一小片陰影。
沈文溪看着那片陰影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句:“謝謝你。”
聲音很小,細如蚊蠅。
薛燼眨着眼睛,回頭看他:“你說了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沈文溪撇嘴,但還是聽話地重複了一遍“謝謝”。
聲音已然放大。
可薛燼卻認真地緻歉道:“對不起,我還是沒有聽清楚。”
“謝謝!”
“謝謝!”
“謝謝!”
沈文溪揪着衣服下擺,連說三遍,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幾乎是用嘶吼出來的,連整個直播間的人都聽得腦殼一震忍不住下調音量——“這會兒聽清楚了吧,你個聾子。”
偌大的包廂冷寂幾秒。
沈文溪忍着面上的燥熱擡起頭,再次愣住——薛燼黑如點漆的瞳眸此時亮如辰星,流淌着的笑意仿佛銀河在眼中閃爍,他單手撐着下巴看他,淚痣微動。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沈文溪剛想發怒,薛燼這邊已經笑出聲了,邊笑還邊搖頭,“其實不用這麼大聲的,本來沒聾,剛才差點都被你這一聲吼聾了……”
“還不是你故意要逗我——”
沈文溪音調拔高,想要找回場子。
可正巧門被“咚咚”敲響,隻好再次閉麥,看着服務員俯身上菜,看着薛燼笑得眉眼亂顫。
第一道菜是白切雞,服務員走後,薛燼擡手示意沈文溪先吃,“好了,不笑了不笑了,專心吃飯。”
沈文溪卻放下筷子不幹了,“憑什麼你叫我先吃我就先吃,搞得我一點面子都沒有了。”
“好的,面子哥。”薛燼點頭,于是從善如流地自己夾了一塊放碗裡,“根據面子守恒定律,我現在已經轉了一大筆面子給你了,你可以吃了。”
“…………呵。”沈文溪看了幾眼他碗裡的那塊肉,心中雖有不忿,但還是願意繼續提起筷子了。
吃了一會兒。菜陸陸續續又上了幾道。
沈文溪忽然不經意地問起:“你下午是和裴行之一起約會的嗎?”
薛燼搖頭,“我和周老師。”
沈文溪瞬間皺起眉頭,顧不上竊喜于裴行之沒能成功,立刻就問:“周老師是誰?”
薛燼:“我們之間隻有一個姓周的嘉賓。”
沈文溪思索片刻,臉色頓沉,“哦,周青石啊。你們倆什麼時候關系這麼好了?”
薛燼訝異,“我們倆什麼時候關系不好了?或者說,我有和誰關系不好嗎?”
沈文溪臉色一變,“也是。”
薛燼沒有回答,擡手繼續夾菜,俨然沒有絲毫受到幹擾的模樣。
沈文溪被那個“親昵”的稱呼整地胃口大失,看着周圍大費周章的花,看着慢條斯理的薛燼,越看越刺眼,越看越眼酸,心中急火亂蹿,他在快被那團火燒死之前幾乎是下意識地就全吐了出來:“也是,你和誰都很好,也和誰都不好——你就是這樣,無論對誰都隻用三分溫柔三分得體,但是隻要誰一靠近,你就會足足拉開四分距離!!”
吼時一時爽,吼完火葬場。
沈文溪說話不經大腦思考,但在吼完的第半秒就後悔了。
因為薛燼的眸底瞬間冷了下來。
他生氣了……沈文溪突然有些痛恨自己幾乎在發現的第一秒就讀出了薛燼的情緒——從小到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他什麼時候這麼卑微小心、謹慎敏感地想要讨好一個人過。
薛燼放下筷子,轉頭看向全景玻璃窗外,抿着唇不發一言。
這個角度可以避開攝像機怼臉拍,但是他平直的薄唇和繃緊的側臉,依舊暴露了他的不耐。
沈文溪心如打鼓,戰戰兢兢。
剛才怒吼的氣勢像被潑天大雨從頭到腳澆得全身濕透,腦子和脊椎一齊發涼。
吃到大瓜的彈幕卻火熱得像在過大年。
【不是……他們倆吵架了?】
【薛燼不是嘉賓全員中脾氣最好,最不喜歡與人争執的嗎?】
【薛燼好像真的生氣了……】
【完了完了,沈文溪這股徹底停了。之前薛燼在後采中說他的擇偶取向是不吵架的人,恭喜SHEN設計師開局不到七天已然出局,請股民們重新投票。】
【薛燼冷臉好兇啊,我好害怕,要是以後談戀愛了突然甩我臉色看怎麼辦,這種男人真不能要。家暴男預備役。】
【不是……樓上,你??嗯?】
生姜大王:【上面的,id我記下了,下次再憑空造謠,你等着收律師函吧。】
敲下這行字,屏幕外的人脫下眼鏡,眼底血絲密布,可他卻隻是閉眼十秒,随即再次揮起鍵盤沖入戰場。
【
薛燼這個人真的很奇怪。
沈文溪在看到薛燼遞給他的一支粉色玫瑰不由得想到這句話。漆黑深夜遼闊蒼茫,滾滾海浪呼嘯翻湧,遠處的三兩座燈塔在夜幕中明亮得如同墜落凡間的星子。
薛燼見沈文溪沒有接過,于是把紙玫瑰放到沙灘小桌上,提起褲腳,在餘熱漸散的沙地上席地而坐。
他看着海面說:“今天臨海市好像升到三十多度了,好熱,出來吹吹風。”
沈文溪瞥了一眼紙玫瑰。
怔愣片刻,旋即問道:“你幹嘛要給我疊玫瑰花啊?”
薛燼頭也不回道:“誰讓你亂丢便利貼,我在客廳看到,手一癢就拿來疊東西,疊完以後才想起來這不是我的便利貼,現在把疊完的花還給你就當做物歸原主了。”
沈文溪感覺心髒像是被貓撓了一爪子,又疼又癢,特别不舒服,“呵……一通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