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琛挑了挑眉,沒說話,場面一時間有點尴尬,正在她想着措辭:“今天真的不好意思,是我沒看好車牌号,麻煩你了……”
正說着,眼前出現一條圍巾,是自己從公司出來戴的那條。
“……”
她幾分窘迫的上前接過,下意識的吸了吸鼻子:“謝謝”
對方目光在她臉上稍停了幾秒,移開眼神看向另一個人,對方會意,随即上了車。
真是蠢到家了,怎麼就沒想着對一下車牌号,還偏偏就這一次抱着僥幸心理然後上錯車了,她腦袋沉沉的上樓梯,總覺得自己不太對勁,有點感冒的預兆,掏出鑰匙開門。
一進屋,就被門口擺的七扭八歪的幾雙鞋差點絆了一跤,她打開燈,也懶得整了,繞道直接朝屋裡走,家裡沒人,但是沙發上堆了一堆衣服,還有茶幾上那吃完沒來得及扔的泡面,她幾乎沒怎麼停留直接進了卧室。
這場感冒來的太突然,毫無預兆,一早上起來便覺得渾身難受,眼皮睜不開一點,她出門前特意帶了個口罩,自從疫情過後,戴口罩再也不顯得奇怪,反而越來越普遍,平時不化妝都可以作為遮擋氣色的用具,模樣款式也越來越新穎好看。
“這是你一晚上想出的”姜黎初幾分錯愕。
“嗯”鄭茜微站在對面桌前,耷拉着眼皮整個人蔫蔫的,說話的時候鼻音很重。
姜黎初這才有所察覺擡頭看她,小姑娘帶了個口罩遮住了半張臉,就露出一雙眼睛,此時眼尾像下垂着,沒啥精神:“生病了”
鄭茜微:“有點吧”
姜黎初若有所思,過了一會:“你這算寫好了劇本,但是舞蹈老師你有什麼人選嗎”
鄭茜微出聲略帶鼻音:“有幾個人選,但特别合适的還沒找到”她稍頓片刻“您有推薦的人選嗎”
姜黎初指尖在桌子上輕敲了敲:“前幾年的大型晚會上有一個節目叫《春色盎然》你聽說過沒”
她還真記得,當時播出後在網上火了很長一段時間,舞蹈中編寫的一段故事哪怕是到現在依舊深入人心,是根據《閨塾師》改編,講述了江南女子擁有接受教育的權利的條件下,才女遍布,畫面中描述的女子内院讀書,而身後牆面上的薔薇花開的鮮豔欲滴,後來那句: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火遍全網,寓示着才女如同薔薇花一樣絢麗盛開,也因此暗示讓世人站在女性角度更能體會到當時社會的黑暗與壓迫,但又在黑暗中捕捉到光亮,女子理應如同春色生機盎然。
“是陳映儀老師的作品,不過這似乎是她的最後一部作品了,之後不久就宣布退出舞蹈界了。“據說還是因為婚姻,後來再出現也是走上了行商之路,實在是蠻可惜的。
姜黎初:“你的劇本風格目前和她的是最接近的了”
鄭茜微:“但是她不是已經退出了嗎”
姜黎初目光淡然:“對外是這樣,但是你覺得一個熱愛舞蹈近乎生命的人真的會甘心放棄。”
“可是這樣會不會不妥”鄭茜微有點猶豫,利用别人的痛處去獲取利益。
姜黎初看出了她的顧慮,忽的笑了:“你還不明白嗎,小鄭,這麼久了,你為什麼一直處在原地踏步的位置”姜黎初恨鐵不成鋼,歎了口氣“你所謂的道德感那也不過是一次次拱手讓人的機會”
鄭茜微從辦公室出來就魂不守舍的,剛一挨桌子,就直接趴下了,太陽穴密密麻麻的疼痛伴随着姜黎初那暗示性極強的幾句話,此起彼伏。
娜娜從她進去就忐忑不安,看她出來的時候這個模樣,大緻猜到了:“老師,你是不是不舒服。”猜到局勢可能不太好,她想了想“姜主編肯定是顧慮很多,但是這不還有我,您先回去休息,我來處理。”
鄭茜微無精打采地從桌子上翻了個身,面朝向她:“我在想如果我病怏怏的去見陳映儀,她會不會可憐一下我就答應了”
娜娜稍愣片刻,然後有些驚喜:“姜主編答應了。”她一時激動聲音都跟着加大,周圍人紛紛投來目光,其中就有蘇晴那複雜的眼神。
“噓”鄭茜微做了個手勢,現在八字沒一撇的事情她還不太想整的沸沸揚揚。
小姑娘意識到下意識捂了捂嘴看看周圍,然後回過頭,壓低聲音。
“暫時是這樣,但是現在另一件比較困難的是怎麼說服陳映儀”
娜娜瞬間蔫巴了:“她都好幾年沒參加過春晚了”
“你也知道她”她垂着眼皮。
娜娜:“她以前可是被舞蹈界稱之為天後的,我雖然對舞蹈不感興趣,但還是知道的,不然我想辦法聯系一下,我人脈廣。”
都火燒眉毛了,她自然是沒法消停下來,現在距離年底還有二十多天時間,沒法想怎麼處理這個爛攤子,她從各種社交軟件上都搜索了一遍陳映儀的賬号,發現她退出後,幾乎是查不到以前的痕迹了。
外界傳言,陳映儀脾氣古怪,對待親人都是漠視态度,卻是個十足的女強人,年輕的時候畢業于國家知名的舞蹈學院,後來更是幾年内一躍成為了知名的舞蹈家,一次采訪中她還曾說要用一生去熱愛這份職業,卻沒想到突然一天,爆出結婚喜訊,随後也是消失了将近一年時間,有人說是陳映儀曾有一段時間患有嚴重的抑郁症,不能再跳舞了,還有人說她是因為婚姻,想要在家相夫教子,在網上人都逐漸忘卻她的時候,她再次出現在一場拍賣會上,拍下了價值一千萬的翡翠玉石,後來的日子她時常出現在金融圈的報道中。
鄭茜微想了想還是決定去佰客雲起公司碰碰運氣,娜娜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打電話給她,說是請假有點事情要處理,沒辦法隻能自己去了。
下午來到佰客雲起,剛走到前台,工作人員就恭敬的站起身來詢問需要什麼幫助,在聽說是來找陳映儀的時候,還沒有預約,卻還是打去了一個電話,不出意外跟她說的真的是陳總不在公司。
鄭茜微道了句謝,一點都沒糾纏:“沒事,您忙,我在這等她,如果來了的話能不能麻煩叫我一下。”
工作人員互相看了看,還是點了點頭,她找了個地方坐下,如果稍微仔細看,就會發現她臉色幾乎蒼白,眼皮無精打采的垂着,她晃晃腿,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狀态,唯恐睡着。
不曾想這一等便到了晚上,前台人員或許看出來她臉色不好,于心不忍有幾次過來勸她:“姑娘,陳總今天不會來了,你還是先回去吧。”但是勸說不動,索性還是放棄了。
眼看着天黑了,鄭茜微看了一眼手上的表,心裡不由得歎了口氣,肩膀酸痛,松懈的一瞬微微垂下,就在她想換個姿勢靠着的時候,電梯那邊傳來腳步聲,她精神瞬間提了起來。
隻見迎面走出兩個人,走在最前面的女人蓬松的長卷發随着十幾厘米的高跟鞋的節奏随意飄動,高挑修長的身材,一身深色西裝勾勒出了纖細的腰肢,目視前方,高傲的未曾留給她一個眼神,身後的助理緊跟其後。
“陳總”鄭茜微驚喜,起身朝她快步走去“可以耽誤您幾分鐘嗎?”
陳映儀腳步未曾停下。
“陳總今天很忙,您請回吧”助理在身後勸導。
“就幾分鐘時間,不會耽誤您的行程的”
依舊是沒回應,鄭茜微有點急了,這次錯過真的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了,本是想找她單獨談,看來是沒希望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我這有一份舞蹈劇本想請您看一看,我一直很崇拜您,您的作品我都有看過,我之所以來找您,是我清楚隻有真正熱愛舞蹈的人才可以呈現富有靈魂的作品,中華文化也不應該被随意對待和放棄。”
陳映儀腳步忽的頓住,不着溫度的聲音卻如同點綴了冰碴:“鄭編導,舞蹈是應該被尊重,中華文化也應該被好好傳承,但是你找錯人了,這裡是金融行業”
鄭茜微看着她遠去:“您曾經說您熱愛藝術,願意用生命去捍衛自己的理想,可是理想多麼沉重啊,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陳映儀回頭,那雙清冷的眸子隐匿在黑夜裡,看不出任何情緒:“理想不等于現實”
夜風下,聽到這句話的她隻感覺身體四肢都在充斥着一種冷意,是啊,如果現實擺在那,理想又算什麼,
腦海中不自覺的閃過一句句話。
“學習成績不行,舞跳得再好有什麼用”
“從明天起,踏踏實實去學習,不準在想什麼跳舞”
冷的她下意識的發抖。
拳頭下意識攥緊:“我當然知道,可是現實是什麼,現實就是現在擺在面前的,對你來講是次機會,對我來講也是次挑戰,如果錯過了,您不覺得可惜嗎。”
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多,那些不受控脫口而出的話被她努力的壓下。
“我希望您可以考慮一下這個事情,我還會再來找您的”
陳映儀微微撩起眼皮,側頭看過來,目光極為平靜:“小姑娘,處理問題不要隻顧毅力,把精力都花在了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鄭茜微一路上渾渾噩噩的回到家,摘下圍巾,就立即撲倒床上。
身心被一種巨大的疲倦感包圍,眼皮愈發沉重,嗓子仿佛被刀割一樣痛的不敢呼吸,心想着起來倒杯水喝,身體卻沉得不由得支配。
就在她幾度進入深度睡眠的時候,客廳傳來關門聲音,随後鄭茜微聽到鑰匙被放在茶幾上發出清脆的一聲。
她最終還是逼迫着自己起來,從櫃子裡翻出體溫計,等她出了卧室,正好碰上往回走的郭琳琳。
郭琳琳看了一眼自己:“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
鄭茜微微垂着眼皮,沒啥精神:“沒事,可能有點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