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琛走到電梯口，回頭看了一眼，一群人見狀，紛紛跟他打招呼。

一聲聲“賀導”，也分不清都是誰說的。

賀琛一概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

有個實習生抱着一大摞資料，走到電梯口，東西差點掉了，賀琛順勢扶了一下。

“謝謝啊”實習生感激得很，從資料後探出個頭一看，神色一緊，連忙問好“賀導好”

“嗯”

電梯門還沒關，實習生遲遲沒上去，眼巴巴看着他不動，戰戰兢兢問：“賀導，您不上電梯嗎”

“不用管我”

聞言，實習生這才上了電梯。

周圍人逐漸走的少了，他依舊是沒等到要等的人，忍不住皺眉回頭看，這一眼正好看到了柯振。

柯振：“還不走，杵着幹嘛呢”

賀琛收起手機，喊了一聲：“柯叔”

柯振打量了一眼他，意有所指：“就是她？”

賀琛沒否認，表情淡淡的，刷開旁邊的專屬電梯。

電梯叮了一聲，兩人走進去，柯振習慣了他從小話少，家裡長輩總是說，賀家那個小兒子總是沉默寡言。

柯振笑了一聲：“那姑娘很有才華，今天在會議上的表現很不錯，她懂創作，也懂市場，更重要的是，很周到，提出的方案既尊重了你的堅持，又解決了實際問題。”

賀琛斂眉，眼睛低垂着，看似漫不經心，但嘴角已經掩飾不住地翹起來了，矜持附和着：“能得到您的一聲誇獎，實屬不容易”

柯振知道他又得意了，說到這了，思緒不由得往前，感慨萬分：“我還記得當時公司急着簽下來版權，奈何她一直不肯松口，我就在想這姑娘得多有個性，這麼不好說話”

柯振沉浸在回憶中，完全沒注意到賀琛情緒變化。

“後來終于見到本人了，我還挺詫異，诶，看起來文文靜靜，挺柔和一個姑娘。”

賀琛僵了一瞬，過了一會，面不改色地問：“你說的是鄭茜微？”

柯振：“對啊，小姑娘确實很優秀，你小子眼光不錯，啥時候帶回家見見”

賀琛好一會沒說話，他在冷靜，平複好心情，扯了扯唇角：“那還得人家姑娘看得上我才行啊”

“你這倒是有自知之明，這姑娘看的就穩重，心思也細膩，你可得好好努力點，不然小心以後人家真看不上你”

賀琛：“……”

電梯到達，柯振走出去前意味深長睨了他一眼，最後說道：“别讓自尊心毀了好的東西，賀琛，無論是項目，還是感情。”

賀琛站在空蕩蕩的電梯裡，對方的話在腦海中回蕩，狀似無意的提醒實則已經暗示了一切。

走廊盡頭，鄭茜微終于抱着一疊資料走出。

賀琛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近，遠處的光在她身上鍍了一層淡淡的光邊。

他忽然覺得，柯振剛才那番話一點都沒說錯。

鄭茜微擡眼視線不經意和賀琛撞上。

她先是眼睛一亮，但礙于場合，不得不裝作一副不熟又客氣地跟他打招呼：“賀導”

朝他走去，剛邁出兩步，有人從側門走了出來。

賀琛看到鄭茜微的餘光掃到了這一幕，她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當那人走近時，鄭茜微原本走過來的步伐本能地變成向後退了半步，拉開與賀琛的距離。

這讓賀琛輕而易舉地皺起了眉頭。

“賀導，還沒走啊”那人看到賀琛主動打招呼。

賀琛勉強點了點頭，目光卻無法從鄭茜微身上移開。

她低着頭抱着資料，沒打算在這人來人往的大廳繼續停留，隻是沒想到，随即，那人就攔住了她去路。

鄭茜微怔了一下，擡眼對上那人視線，很年輕的一個少年，二十出頭的模樣，打扮的很時髦，是那種酷帥風格，皮膚算不上白，此時笑起來充斥着陽光感。

“鄭編導，我是負責這次劇本的美術策劃助理駱伊，這個場景色調方案您看一下？方便的話，可以加個微信嗎，後續修改我直接發您。”

鄭茜微動了動唇，還沒說話。

駱伊：“不會耽誤您太多的時間的”

他語氣很自然，像是真的隻是想請教，但是視線卻往她臉上瞟了幾眼。

鄭茜微到嘴邊的拒絕，就這麼停頓了幾秒，在這幾秒鐘，身側空氣明顯一沉。

駱伊手指在屏幕上一滑，二維碼已經被調出來了。

鄭茜微掃了一眼屏幕，微笑：“色調可以，不過工作上的事情走工作群就行，大家都在裡面，同步起來更方便。”

駱伊表情一滞，顯而易見的失落，似乎還要說什麼。

賀琛有點心煩，直接打斷他，看向鄭茜微：“鄭編導，我還有點工作上的事找你”

一時間，氛圍有些尴尬。

駱伊默了默，也是有眼力見的，勉強維持笑容：“工作重要，那我就先走了。”

鄭茜微感受到那道視線，抿唇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駱伊又和賀琛說了幾句關于工作上的事情，賀琛幾乎沒聽進去，等他終于走向電梯，鄭茜微才擡起頭，眼神閃爍。

剛想說什麼，注意到旁邊路過的人都在往兩人身上瞟。

“賀總。”手指無意識地卷着資料的邊緣，“正好有劇本的事情找你，有空嗎？”

賀琛盯着她手中那個薄薄的資料，沒說話，她在演戲，為了那個他們約定好的，外人面前保持距離的承諾，莫名的不爽，但還是沉了口氣。

“有時間”他聲音低沉，“我正好也有劇本問題想請教鄭編導。”

他故意加重了最後三個字的語氣，看到鄭茜微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她迅速瞥了一眼周圍，确認沒人注意這邊，才極輕微地點了點頭。

鄭茜微緊跟其後重新走向電梯，但這次不一樣的是，這是專屬電梯。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開完會後，賀琛整個人情緒都不太對，話也很少。

電梯門關閉的瞬間，密閉空間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鄭茜微看他沉默地按下地下停車場的按鈕。

“我們是要回家嗎”她試圖尋找話題。

賀琛沒看她：“嗯”

鄭茜微：“還在家裡吃飯？”

賀琛：“嗯”

鄭茜微抿了下唇，莫名的就笑不出來了。

“剛才……那個男生，我不認識的”鄭茜微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努力的想着措辭，卻聽到。

賀琛淡淡的嗯了一聲：“我沒在意”

鄭茜微愣了一下，許多話卡在嘴邊。

不在意？

賀琛說完就後悔了，因為，他幾乎是立刻察覺到了她眼底的受傷，但等他再看過去的時候。

鄭茜微已經不再看他了，但還是很淺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了”她有點無地自容地退到角落，與賀琛保持距離。

電梯開始下降，輕微的失重感讓她的胃部一陣緊縮，她神經繃緊了一瞬就聽到他說。

“你有想法，為什麼提前沒有和我說過？”賀琛終于主動開口打破沉默，聲音壓得極低，就是很随意的一問。

鄭茜微擡起頭，有點愣怔，沒想到是因為這個，這是在怪她嗎，想到當時會議上緊迫的局面，連忙解釋：“我也是今天臨時想出來的，我是覺得這樣更好些。”

賀琛猶豫了一瞬，問出來一直想問的問題：“所以你也會覺得，如果結局不在一起會很遺憾對嗎”

賀琛的神色很淡，那雙眸子翻湧着她看不出來的複雜情緒。

他在說些什麼？

鄭茜微總覺得他在通過這個問題試探其他的什麼東西。

鄭茜微垂下眼簾，過了很久：“當然遺憾”

喜歡一個人，怎麼可能不想和他擁有一個結局。

電梯突然停在了15樓，門開了，鄭茜微慌亂的看去，外面空無一人。

原來，剛剛談話中，電梯抵達地下，兩人誰也沒動，電梯合上重上了十五層。

賀琛看了她許久，迅速按下關門鍵。

“你覺得作者會同意嗎”他強壓着心底的情緒，問她。

鄭茜微睫毛動了一下：“我會征求她的意見的”

她的聲音因壓抑情緒而顫抖。

賀琛步步緊逼，聲線卻平靜的可怕：“你了解作者嗎，我知道你不會做無準備的事情，所以今天說出的這一切，其實你都已經笃定她會同意不是嗎”

鄭茜微心莫名慌的不行，指尖掐着手心，保持冷靜：“作者的初衷，是想賦予一個平行時空的慕瑤一個如願以償的機會，隻是沒有實現，那現在有這個機會，為什麼不去試試”

電梯再次開始下降，賀琛被她的話擊中，一時語塞，半晌後。

“那今天的會議呢？”他最終問道，“為什麼突然想通了？”在他看來，看待這事情的角度已經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明明那也是鄭茜微一直無法突破的事情，他無法理解，她為什麼突然頂着壓力也要改變想法。

鄭茜微深吸一口氣：“因為我看到你為了這個劇本，在跟整個團隊對抗，而我知道原著結局倉促的真正原因，我不忍心看你為了一個連我自己都不完全滿意的結局而毀掉這次合作機會。”

不滿意的結局？

賀琛輕笑一聲，看着她，語氣淡淡的：“真的是因為我嗎”

鄭茜微眸色顫了一下：“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