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紅绫滿腹心事地從監牢裡走了出來,莫士元迎上去關切,“葉提舉可有說些什麼?”
她有些呆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腦海中的那一團霧氣才漸漸地消散開來。
“師父對我說了一些隐秘之事,倒真是讓我吃了一大驚。”
她忍不住來回踱步,當年師父女扮男裝考了武舉,如今若是被旁人知曉其真實身份,一條欺君之罪便足以置其于死地。
再說了,若是柯聞知曉師父也牽扯進這個案子裡,怕是會将殺害郭更之罪與師父牽連起來,用以洗脫自己的嫌疑。
故而,必須要在朝廷來人之前,将師父從這個案子中撇開。
可現在莫士元的存在,倒讓她不知如何是好了。若是自己瞞下師父的身世隐秘,他未必會助師父一臂之力,可自己也沒有托盤而出的勇氣。
莫士元見她神情,心下了然,“我想,葉提舉方才對你所說一事,讓你很是為難吧?”
她抓了抓頭發,“并非我不信你,隻是這事若被他人知曉,恐怕會害了師父。”
為葉冷泉作保的話,她也說了許多遍了,如今再說出口,便像是有包庇之嫌了,故而如今面對莫士元,倒是不知要如何說出口。
末了她才憋出來一句,“郭更盜走了師父身上很重要的一個東西,師父是為了去拿回那件東西才去郭更家中。”
她眼神有些閃躲。
“至于其他的,恕我不便告知。”
然而,她之前在腦海中預想的反應并沒有出現,莫士元聽完後,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你知道?你知道什麼?我什麼都沒說啊……”
段紅绫越發不安,喃喃道,“你就不能信我一回嗎?”
她擡頭朝莫士元望去,他淺笑,“因為浴堂鬧鬼案太過棘手,所以大人請了葉提舉回來幫忙,如今案件既已了結,我們也不必再麻煩葉提舉了,讓他回家好生休息吧。”
“哎?”
她眨了眨眼,“這陣子幸而有師父從旁幫忙,案件才能順利了結,你說的不錯,我今晚便送他回府。”
莫士元點頭回道:“這陣子大人也辛苦了,此案後續并非我們能左右的,不過我會聯絡京中的好友,暗中幫吳大人一把。”
葉冷泉的故事實在是帶給了她太大的沖擊,而莫士元的一句話不知為何讓她心中那塊沉重的大石頓時輕了幾分。
她往前邁了一步,輕輕抱住了莫士元,“謝謝你。”
莫士元瞬間呆住了。
段紅绫的發絲從他的鼻尖劃過,卻讓他的臉龐染上一抹羞紅。
“大人……”
他愣在原地不敢動,雙手無處安放,隻好攥着自己衣角,靜靜地讓她抱着。
于是那股隐隐約約的梅花香氣又飄進了段紅绫的鼻尖,她渾身一激靈,猛地放開了手,匆匆道:“我、我先回房間了。”
她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方才自己真是昏了頭了,怎麼就突然、突然做出那樣的事!
還不等莫士元反應過來,她的人影已經消失在庭院深處,他這才放開了緊緊攥着的衣角,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
有點燙。
與此同時,正快步走回前院的段紅绫,遇上了在夥房幹活的邢貴以及一旁偷吃的平安。
二人雙雙看着她飛一般逃回房間,心中正疑惑,可沒過多久,便看見莫士元也急匆匆在面前走過。
平安叼着塊燒餅:“這是怎麼了,一個個都風風火火的,難不成又出什麼大事了?”
邢貴一邊劈柴一邊呵呵笑,“确實是要出大事了。”
段紅绫回房間後在床上滾了數十個來回,還是越想越難受,索性拿起筆坐在桌前開始抄寫佛經,可一執筆,就想起來之前莫士元教自己習字的場景。
狗太監……我饒不了你!
她狠狠地把筆頭啃了又啃,還是難以消解心頭的郁悶,幹脆把桌子收拾了一下,打開房門想要出去散散心。
誰想隔壁房間的門也恰好打開了。
莫士元與她面面相觑,于是很快,兩扇門又關上了。
十日後的早朝,三位禦史當着李福全的面參了柯聞一本,聖上已決定将此案交給刑部與大理寺合辦。李福全立即跪地謝罪,直言自己對柯聞管教不嚴,才導緻他作惡多端,為害百姓。
聖上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寬慰了他幾句,可聽說下了早朝後,李福全忽然得了急症,倒地不起,如今還未醒來。
京城的消息傳到永清縣已經是三日之後了,随着柯聞下獄的消息一齊來的,還有大理寺少卿。段紅绫與吳珉将一應證據都移交給他,此案後續如何,并非二人能夠插手了。
段紅绫送走了大理寺少卿,才終于松了一口氣,回到前院的院子裡,不知不覺地灌了一壺茶。
“大人——”
她擡起頭一看,莫士元正要從遠處走過來,她趕緊把放在石凳上的腿收了回去,正襟危坐道,“怎麼了?”
“義父的情況不太好,我……我想回去看一眼。”
莫士元原本懷疑李福全一直包庇柯聞,可聽石爽所言,李福全自下了早朝後,便猝然暈倒不省人事,如今雖然已經轉醒,可口角歪斜語言不利,幸而太醫說李福全身子健朗,隻要多加休息,說不定便能恢複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