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至初三,長甯忙着做香膏,倒是将親近之事忘得一幹二淨。
今兒原清逸過午就需入關,想着近來也未同她用食,遂抽空回了趟雅閣。
長甯還未靠近食肆就聞到了熟悉的氣息,已有兩日半未見到過人,她愣了片刻才笑眯眯地湊上前:“兄長,你忙完了麼?”
甜香撲鼻,原清逸面色尋常地夾起桃源時萃:“一會我就會去閉關,若你閑得無事,可回西谷住。”
長甯咬着櫻桃琥珀肉丸,差點濺出了湯汁,她拿勺子接下便立即道:“兄長是要我離開雅閣?”
自那夜同塌之後二人就再未好生閑叙過,眼下他一來就讓自己回西谷,莫非還在置氣?
原清逸眉稍輕動,目光卻未掃去,平靜道:“蒼龍谷是你的家,西谷,北谷,你住于何處皆随心意。”
家?這個字對他來說有些陌生,一時提起倒不免心口泛沉。
聞言,長甯懸着的心這才落下,她将櫻桃琥珀肉丸再度放于口中,待食盡方道:“那東谷和南谷也能去嗎?”
“嗯,”原清逸随口應了聲,轉而注視:“你去那做何?”
終于對上冰雪的目光,雖不如除夕夜溫和,但他畢竟正視了自己,長甯笑意盈盈道:“我就是問問,我尚未去過東谷,有些好奇,遂打算前去瞧瞧。”
原清逸本欲囑咐她多帶幾名護衛,又認為此事月燕會安排妥當,他幾時變得如此啰嗦了?
長甯拿餘光攏着他的神情,繼續道:“兄長,你閉關七日,那出關可為初十晌午?”
“嗯。”
“出關後就要離谷嗎?”
“也許,”話音剛落,原清逸便覺凝視自己的目光陡然沉了兩分。
仔細算來,自長甯搬來雅閣後二人真正相處的時間甚少,而她來此本就是想多與自己親近。
原清逸過往孑然一身,從未被困住手腳,如今不過半月就心生挂牽,眉頭輕凝,他道:“後事待出關再談,說不定也會于谷中多留幾日。”
“真的麼?”
聞言,長甯的悻然轉瞬飄散,能多處幾日是幾日!
見清亮的目光時不時地盯向自己,食得亦并不專心,原清逸夾了塊水晶凝霜玉肴往青瓷碗放去:“嗯,先用食,一會涼了。”
他又給自己夾菜,看來二人的關系也并未疏離,長甯眉笑眼開地吃了起來。
沒聽見她提送香膏之事,原清逸琢磨着莫非做砸了,好在閉關七日,想來出關後該能收到。
不知為何,他竟隐隐有些期待。不過面上卻不顯,仍如一副高不可攀的冰峰模樣。
長甯好幾日沒回過西谷,也牽挂小動物得緊。待原清逸離開後,她簡單收拾番就離開了雅閣。
此前制香極其成功,她回西谷後又多作了好幾種款式,線香,香丸,香膏等一一俱全,加之日頭正好,成品均為上佳。
除卻制香,照顧小動物,長甯還将昆山玉也帶了回來。她本就悟性極高,不過幾日就将琴譜練得揮灑自如。
素手翻飛,時而高亢激昂,時而婉轉如訴,又如百花盛開,聲似天籁,令人心曠神怡,忘卻歸途。
煦光傾落,照得屋角青瓦黑亮,二人并排坐于房檐。
月狐叼着片樹葉,感歎之餘道:“可惜大小姐不會武,否則這該是殺人的利器。”
月燕微攢眉:“大小姐純正無邪,怎會殺人,也不曉得尊者送此琴為何意。”
修長的指尖輕掃過眉心,月狐笑道:“尋常素不見你凝眉,隻要有關她,你便一副緊張樣,如此會否過于偏心?”
月燕淺斜了他一眼,玉指輕推開靠來的一張俊面。
“若有人想讓她學武呢?”月狐坐正,視線落于窗幾。
“學武?學武怎可能一朝一夕,況且大小姐最不喜刀槍。”
月狐微不可察地歎了聲:“尊者絕不會随意将昆山玉送給大小姐,還囑咐她勤加練習,其中定有緣由。”
“此話不假。”
煦光于長甯身上打出一圈柔和的彩暈,月燕注目片刻才道:“可她隻想親近尊主,如家人般和諧共處,我始終相信她不會傷害尊主。”
“如今看來自然是,而且尊主對大小姐的态度亦明顯不同往日,連嗜血的渴望都能生生壓制。”
原清逸對長甯嗜血的渴望,月狐頭一日就看了出來,甚至回回心揪,生怕一個沒留神就發生什麼慘案來。
月燕也不比他少擔憂,道:“他們兄妹二人關系和睦,此乃好事。”
“誰說不是呢,自尊主來蒼龍谷我便與他一起習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為何會變成今日這般冷漠,真希望大小姐能尋回昔日的他。”
月燕側目凝視:“昔日的尊主如何?”
“如何?”月狐勾起眼角,底下卻蘊着諸多無奈:“他亦曾有雙與大小姐相似的眼,純粹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