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驚訝?”孰湖按下電梯。
“呃,我不太懂,我一直以為妖怪都是要被他……”甘霖指了指飛廉,“這樣的神仙收了的壞蛋。”
孰湖哈哈笑,“小說畫本之類的大多是這麼寫的沒錯,不過其實神仙妖魔鬼怪精靈都是不同的,有好有壞,沒有那麼大的矛盾,說起來還挺複雜的,你在這裡呆的久了,自然就會知道了。”
甘霖點點頭,不是很感興趣,而是把眼神落在了前面飛廉的背影上。
飛廉很高,肩寬背闊,腰細腿長,完美身材完美臉蛋,不知為何,這明明是他們兩個第一次見面,他卻總覺得對方那張臉很熟悉,又有一種莫名的違和感。
他總覺得對方不應該是這樣穿黑襯衫黑西褲坐在辦公室裡,而是應該穿一身毛邊藏袍,舉着鷹隼立在雪山之巅上。
想到這裡,甘霖突然記起了什麼,記憶回到了他被風刮死的那天晚上。
甘霖一直很倒黴,但老天爺總在他覺得自己已經不能更倒黴的時候,給他緻命一擊,那次是……真·緻命一擊。
畢業半年了,他沒能順利找到一份工作,為了壓縮生活成本,他租住在一個六環新區開發的一個商業樓裡,那裡本來是打算裝修成商場的,結果爛尾了,當時提前在這裡買了商鋪的人為了多少彌補一點自己的損失,就把買的商鋪用闆子簡單隔開,便宜出租。
空曠,敞亮,便宜,除了隔音差和位置偏僻,簡直沒有任何缺點,甘霖非常滿意,結果沒住幾天燈泡不亮了。
甘霖躺在直接鋪在地闆的鋪蓋上擺爛了一個小時,最終還是決定在天黑前買個新的電燈泡換上去。
雖然他有一米八,可商業樓層高五米,所以一向能将就就将就的他,爆發了空前的行動力,大刀闊斧地從附近已經閑置的裝修現場拉了一個腳手架過來,威風凜凜地站了上去。
沒想到他剛擰下那個壞掉的燈泡,突然刮過一陣狂風。
真的是狂風,那種能把《綠野仙蹤》裡的小女孩桃樂茜連人帶狗卷上天的狂風。
風吹得他甚至在空中短暫地停滞了幾秒鐘,然後那陣風就跟瀕死之人吐出來的最後一口氣一樣,說沒就沒了。
風一停,甘霖瞬間下落。
頭先着地。
甘霖,二十二歲,卒于冬天。
一切發生得太快,甘霖連疼都沒有感覺到就結束了,隻在地面逼近眼前的時候産生了一瞬間的想法——唉,居然就這麼死了啊。
可意識并沒有就此斷絕,他恍然間看見了一個人,那人穿着很有異域風情的古裝,黑色對襟盤扣長袍外面是深藍色的大氅,帶着毛絨絨的白邊,一半穿着,一半像藏袍一樣脫下掖在腰後。
對方長發披散,耳後是裡面混着金線一起編的,好幾根細長的麻花辮,額前是各種寶石編織而成的抹額,右耳帶着一個耳墜,金色小圓環下面是一顆金色小珠子然後又綴着一顆湖藍色的雨滴形墜子。
那人膚色比小麥色還要再深一點,眉眼冷峻孤傲,他幾乎能想到對方發絲飛揚在草原上策馬奔騰,在雪山上放飛鷹隼的樣子,而此刻他就站在不遠處那麼看着他。
不知道為什麼,甘霖并看不清他具體的五官模樣,卻好像能感受到他眼底淡淡的孤獨悲傷。
“你是誰?”他想問,卻發不出聲音。
狂風乍起,那個人黑色的頭發在風中狂亂的飛舞,耳墜搖來晃去似乎發出泠泠輕音,倏忽間,就什麼都沒有了。
就像是一場夢,夢裡的一切都模糊了,唯獨那男人耳邊的墜子,就像他親手摸過似的,細節纖毫畢現,真切地印在他的眼簾。
甘霖不由得上前一步,死死盯着飛廉右耳的耳,金色珠子,湖藍色的雨滴型寶石。
一模一樣,和他夢裡見過的一模一樣。
飛廉偏頭,垂下眼眸看着身邊一直盯着自己的甘霖,沒有說話,良久才問,“要摸嗎?”
“什麼?”甘霖摸不着頭腦,這問題聽着怎麼那麼不清白呢。
飛廉微微俯身,耳墜擺動折射光華,“這個,你不是一直在看,要摸嗎?”
甘霖想摸,神仙戴在身上的,說不定是什麼能逆天改命的神器呢,但他覺得很奇怪,飛廉實在不是那種見第一面就會說這種話的人,感覺違和又唐突,所以他擺擺手,“挺好看的,别給你摸壞了。”
“好看?”
“對啊,這多好看啊,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寶石,不由得就看呆了,我可沒有别的想法,你放心。”甘霖解釋。
飛廉“嗯”了一聲,移開視線,沒有再說什麼。
電梯裡的氣壓莫名變得有些低,甘霖看向電梯面闆,“還沒到……等一下,不是去一樓嗎,怎麼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