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又連着下了幾場大雪,紛紛揚揚。随雪歸京的,是蕭王齊揚泓奪回并州的捷報。
蕭王大軍班師回朝,軍旗上頭寫的不是“齊”,不是“蕭”,而是“燕”。
鄭賢腳步利索,很快将大捷的消息傳遍整座上京城。宮裡迎着這個彩頭,置辦得格外隆重了些。
顔笠刑傷已好了許多,日常起居不成問題。她看着福添從内務司領來的燈籠對聯,翻了翻,卻都是差不多的樣式。
“全京城都知曉了蕭王立下戰功,連我們楓栖殿都沒有落下。”
翁渟似有心事挂懷,精神頭有些蔫耷:“時疫未消,百姓難免人心惶惶,多一些喜事,也好讓人心安。”
“今夜是除夕,我們也要熱鬧些。”顔笠提起燈籠,“我們去挂燈籠。”
“等等。”翁渟拉住了她,“上次我聽人說,你被鄭公公罰時,是柳大人救的你?”
顔笠茫然地點點頭:“是。”
“除夕夜按照慣例,宮中都要舉辦宮宴,皇親國戚都會來。我平常也見不到柳大人,趁着這次機會,該好好答謝一番上次的恩情,還要麻煩你幫我走一趟。”
顔笠疑惑道:“我的事,你謝他做什麼?”
翁渟溫和地笑道:“名義上我是楓栖殿的主子,該答謝的。”
顔笠沒有多想,想來應是宮裡規矩多,她便應下了。
“那挂完燈籠就去。”顔笠拉着他起身。
翁渟松了手,往顔笠懷裡塞了兩個大燈籠:“你和福添去,我收拾一下。”
和福添在書房前挂好燈籠後,顔笠擦了擦手,囑咐道:“我去一趟明鸾宮。”
雖是除夕,天卻霧蒙蒙的,周身水汽環繞,怕是随時會下雨。
“笠姐姐要不帶把傘去?”
顔笠望了望天,擺擺手:“我很快回來。”
出了楓栖殿,殿門外的兩個侍衛早已撤去,顔笠才想起來,翁渟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而翁渟,常年深藏于楓栖殿内,不曾見外客。
今日怎麼有心,會自請柳琰晨。
被柳琰晨帶回明鸾宮的那一夜,顔笠并不知曉柳琰晨的身份,京中之事她知之甚少,隻聽到他喚皇後一聲“阿姐”,猜想應是柳家的人。
後來一問翁渟,才知道這位柳大人,和皇後是一母所生,血脈至親的胞弟,官拜刑部侍郎,天子的近臣。
難怪一外臣,可以順理成章地在明鸾宮住下,可以得到鄭賢此等尊敬。
顔笠踩着濕漉漉的石階,邁進人聲鼎沸的明鸾宮。今兒是除夕,各宮娘娘按規矩都要來明鸾宮聚一聚。
顔笠特意繞開人群,誰知牆角的小太監把鏟出的污泥堆在腳旁,她一不留神,腳底順着光滑的石闆打滑,幾欲站不穩。
正要倒地重摔之時,一隻手穩穩扶住了她。
柳琰晨關切地問道:“沒事吧?”
顔笠迅速掙脫開,躬着身子行禮:“見過大人,奴婢沒事。”
柳琰晨和善地笑着,湊近一步:“不用和我這麼客氣。姑娘來明鸾宮,是來找阿姐的?”
顔笠搖搖手,眼神朝遠處飄忽:“奴婢是來尋大人的。我家公子聽聞上次我被罰之事,心中一直惦念着大人的恩情。今日大人難得進宮,特命奴婢來請公子去楓栖殿,以表謝意。”
“翁公子從不示人,如此相邀,我便不好辜負,還得麻煩姑娘帶路。”
顔笠愣了愣:“大人竟爽朗應下了。”
柳琰晨看穿顔笠所慮,寬慰道:“世人信不信在口,自己信不信在心。”
顔笠領着柳琰晨出了明鸾宮,剛到宮門,一衣飾矜貴,步履闊大之人就迎了上來,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此人面闊耳大,氣色尚好,一看就是養尊處優之人。
“見過翁公子。”柳琰晨雙手環于胸前,颔首行禮。
顔笠忙跟着柳琰晨躬身,聽及口中稱他一聲‘翁公子’,想來是翁國公府上之人。
翁汲目光朝柳琰晨身後瞥了瞥,讪笑道:“柳大人這是哪裡尋來的美人兒。”
“新來的宮女,有事随我出去一趟而已。”柳琰晨話間微微側步,護住了顔笠,“翁公子可是來尋阿姐?”
翁汲松快了身子,沉着粗氣道:“今兒是除夕,爹讓我替國公府來明鸾宮一叙。這是哪個宮的宮女,瞧着面生。”
柳琰晨猶豫了一會兒,答道:“楓栖殿的。”
翁汲聽見此名,眼中盈滿了不屑:“聽爹講起,那人生了重病,陛下開恩賞了個宮女給他。”
他側目打量顔笠,嘴角譏笑:“那人也配。”
顔笠聽出翁汲話中所指,皆是翁渟。她雖不清楚二人之間的關系,但她不允許任何人嘲諷翁渟。
明鸾宮人多眼雜,不好将事情鬧大,可顔笠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柳琰晨擋在她身前,手抄在背後揚了揚,示意她沉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