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宮内,柳琰晨神色無懼地跪在台下,翁汲仍在一旁打着哆嗦。
因今夜有宮宴,燕太後金钗鑲玉,華服在身,格外華麗些。
她掃了眼翁汲,對柳琰晨道:“怎麼回事?說來與哀家聽聽。”
柳琰晨猶豫抿唇,正思忖從何解釋,身後就傳來接駕聲。
嘉和帝剛從明政殿應付完大臣們,立刻步履匆匆趕來壽安宮。
“皇帝不必如此着急,哀家在這。”燕太後迎笑道。
受完宮中之人的行禮後,嘉和帝坐下上座,卻未看向燕太後:“朕聽聞宮中出了事,見完大臣就急匆匆地趕來。柳卿,可是出了何事?”
柳琰晨叩首伏地,娓娓道:“回陛下和太後,臣今日受翁渟所邀,前去楓栖殿。路上碰到了翁公子,交談幾句後翁公子便提出想和臣一同前去,臣便應允了。誰知到了楓栖殿,二人不知為何吵了起來,甚至動刀相向,也怪臣沒有勸阻。但他們所論之事皆是二人私情私交,臣不好開口。”
“翁汲,你可還有要補充的?”嘉和帝問道。
翁汲從驚吓中回過神來,支支吾吾:“臣……臣……”
他這才想起,翁渟看似被動任他牽制,其實都是主動勾起他的情緒,讓他失去理智。
可主動提出去楓栖殿的是他,沖動的是他,執刀的是他,翁渟錯在何處?
翁汲無助地癱軟在地,半晌,回了句:“是臣沖動了。”
燕妤知曉翁汲是被下了套,也無辯駁的餘地,可她不允許翁家任人宰割。
她剛要開口斡旋,嘉和帝就擡起了手。
“你可知你有多大膽!私藏刀刃進宮已是死罪,竟還傷了人。若朕深究,你有算過多少人要跟你陪葬!”
“臣知錯。”翁汲打着哆嗦,不停地磕頭。
“翁汲,今日之事,你悉數認下?”嘉和帝神情不悅,淡淡地問。
翁汲自知無話,無奈地點點頭。
燕妤搶過話機,佯裝呵斥道:“哀家早就告訴過你,做事莫要沖動。你如今身份貴重,一舉一動都有人看着,怎麼還生出這樣的事端。”
不動聲色處,嘉和帝窺了一眼燕妤,默默收回了目光。
燕妤在警告他,翁汲身份地位非同小可,他下手不可太重。
翁汲乖順應道:“是臣糊塗了。”
嘉和帝沉聲凝目,飄了一句:“畢竟傷了人,朕總要給個交待。既知錯,領二十下闆子,回翁府好好思過吧,無事就不要來宮裡了。”
這一谕,看似輕罰,實則斷了翁府與太後的親近之道。
翁汲癱軟在地,二十下闆子,不死也殘,但他沒有選擇。
燕妤自是不願就此收手,既斷她一臂,她便不會讓劊子手好過。
她端起和善的笑容,慈目望向翁汲:“你同哀家講,當時除了柳卿和翁渟,身旁可還有人在側?”
翁汲抹了抹臉上的血漬,凝眸微思:“臣想想……當時除了臣和柳大人,還有楓栖殿的一個宮女和臣的幾位家丁。”
“那便是了。”燕妤看向嘉和帝,“主子當局者迷,一時沖動動了手,是該罰。可旁邊的奴婢旁觀者清,不攔着主子,任由主子妄為,也是過錯。”
“那母後的意思是?”
“哀家這個外甥不明事理,是該罰。尚不論翁渟是否無辜,那楓栖殿的奴婢和翁汲身邊的家丁,護主失責,也該罰。”
嘉和帝探出燕妤之意,左右翁渟已傷無法轉圜,也不好罰過,但楓栖殿傷了她燕太後的臉面,她必須搏回。
“那便讓他們在各自府中跪上兩個時辰,長個教訓。”
燕妤搖搖頭:“哀家覺得,那幾個家丁在翁府,現已不便進宮,就在翁府跪吧。楓栖殿的那個,不如來壽安宮跪,哀家也好敲打敲打她。”
“明日是初一,朕怕母後不方便。”嘉和帝仍在轉圜。
“無妨。宮裡的事,才是要緊事。”
嘉和帝心尖一凜,冷冷應允:“那便依母後意思辦吧。”
柳琰晨怔在原地,目睹嘉和帝離了壽安宮。
翁渟,躲不了了。
——
柳琰晨帶着嘉和帝的口谕進了楓栖殿時,顔笠正蹲在殿口煎藥。
“外面風大,怎麼不進去煎?”柳琰晨和目似水,溫柔一問。
顔笠擡頭望了一眼,又看向藥爐子:“廚房裡頭,有小孩在哭。”
“那你……”
“總有人要撐起來,日子總不能停在這裡。”
聞言,柳琰晨抿緊了雙唇,說不出口。
顔笠見柳琰晨神色晦暗,平靜地問:“怎麼了?”
柳琰晨讪讪地低下頭,喉間似嵌入利刃,疼痛難捱。
顔笠放下蒲扇,微微笑着:“柳大人,有話直說。”
“陛下口谕,楓栖殿宮女顔笠護主不力,明日前去壽安宮罰跪兩個時辰,悉聽太後教誨。”
“哦。”顔笠看着一點兒也不驚訝,反而淡笑着,“那翁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