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念瞥了眼他黑鞋後面緊鄰的那雙靴子,口型無聲道:敗類。
陸焘下巴稍擡,閑适彎唇,也回以口型:彼此。
溫春被陸焘護着頭頂出來時,季念已經走了。
溫春:“你朋友來的還挺快。”
“能不快麼。”陸焘随口道,“他就是季薇堂弟,下午剛好在隔壁樓幫忙,你們來幫忙加分的名單就是他排的。”
溫春點點頭,沒多想。
終于恢複自由,她伸展了一下肢體,陸焘跟在旁邊學。
溫春嘴角抽動,又一次放過他沒有怼。
過了一會兒,她舒了口氣。
“我想好了。”
陸焘眼皮一跳,莫名有點沉。
“想好什麼?”
溫春粲然:“不用你幫我出的那個‘妙計’。”
也許吃醋很有效,但是溫春突然想要看看,沒有外人介入,也沒有那些包袱,她能不能不“更好”地出現在許望面前。
16歲的許望保護過16歲的溫春。
22歲的溫春突然明白,她希望許望會喜歡上的,是那個和16歲的溫春一樣,沒那麼好也沒關系的她。
如果不是……就算了。
溫春眸光閃動地看着窗外。
陸焘看着她的後腦勺,手指仍捏着鑰匙,金屬被壓在手心,發出聽不見的零碎聲響。
掌心勒出深深的紅痕。
溫春做好決定,整個人都輕盈起來:“不管怎樣,謝謝。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也祝你彩排和演出順利,歌很好聽!”
陸焘難得地沒吱聲。
溫春走出兩步,覺得有些不對勁,還未回頭,手腕被拉住。
“花。”
陸焘抓着她的手腕,把面包花束塞進臂裡,一觸即離。
“你忘記拿了。”
溫春反應過來,笑了一聲:“真是給我的啊?”
她知道陸焘最近彩排沒錯,但陸焘又不知道她今天會在這裡,難道不是碰巧撞上逗一逗的嗎?
不過,也可能是剛看她那樣兒,好心分享以安慰而已。
算起來,她在人家面前還真丢臉過挺多次的。
陸焘低眸。
“那你喜歡嗎?”他問。
不等溫春回答,又換了個問題。
“覺得好看嗎?”
他腦袋微微垂下,頭發在燈光照耀下有些毛茸茸的,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像低頭舔舐傷口的流浪小狗,就差舔舐了。
溫春也沒了擡杠的心思,實話實說:“好看。”
陸焘:“那就好。”
他擡手,揉了下花瓣就收回。
“好看你就拿回去多看看吧,送你了。”
“大不了你把錢轉我。”
“行。”溫春此刻确實有點想要了,摸出手機,“多少?”
“五百。”
陸焘“哦”了一聲,補充:“還有二十塊運費。”
溫春倒吸一口涼氣:“花店真暴利。”
她現在沒有空閑的手,約定好一會兒再給。
陸焘煞有介事地點頭,末了卻又停步。
“嘶…”
“有點兒後悔了。”
溫春:“?”
“都給你了,我明天早點吃什麼?”陸焘無理取鬧,“好歹給我留個,陪陪我。”
“大哥,我都買了。”
話是這麼說,溫春還是把花束面向他,甕聲甕氣:“自己拿。”
陸焘綻開笑意。
裝模做樣挑了兩下,一個吃不撐他,居然還厚着臉皮拿了兩個。
是花束裡唯二的牛角包,一個蓬松的,一個壓扁的。
“你知道嗎,我現在最愛的食物就是牛角包。”
可惜好像怎麼也吃不到想吃的那一隻。
陸焘捧着面包,指腹輕輕摩挲。
“不管是松軟的還是壓得扁扁硬硬的牛角包,都特别好吃。”
雖然臉上仍挂笑,但聲音聽上去,興緻不是很高。
溫春疑惑地看他一眼,陸焘卻率先開門,走出去。
她也是這時才第一回看清他的背影,以往基本都是正面,即使是背朝她,也是擋身在前,近距離睹不分明。
他個子高,肩膀寬,體态很好,在走廊不甚明亮的頂光下有些落寞。
溫春抱花跟上,剛關好門,沒走出兩步,手機響了。
響一聲就停。與此同時,許望從幾步開外的拐角後走來,手裡拿着手機和一個烘焙紙袋。
目光先定在她身上,皺起的眉松弛下來。
接着又看見她身後,靠在門外牆上的陸焘。
許望眸光冷淡,按黑手機,把鼓鼓的紙袋随手扔掉。
溫春趕忙跑向他,低頭看了眼花,抿抿嘴:“我剛和陸焘遇見了,花錢從他那裡買了這個。你餓了嗎?要不要去吃……”
許望眼皮垂下:“不吃這種垃圾碳水。”
後面傳來一聲很明顯的嗤笑。
溫春頭一大,隻寄希望于那人别再冒出什麼驚人的鬼話,幸好陸焘剛不知為何突然熄了火,估計也沒那個心思。
無事發生,真難得。
她輕松下來,對許望笑笑:“你是忙完了來找我的嗎?我早就把姓名條貼好了,一起走吧。”
“嗯。”
許望居然沒有像往常一樣否認。
溫春眼睛亮了亮,和他一同朝前走,這時,一直沒吭聲的陸焘開口了。
“溫春…”
他的尾音拖得有一點長。
像還沉浸在剛才密閉空間裡的淺吟,喊得人頭皮發麻。
溫春腳步頓住,看了眼許望,抱緊花回頭。
“怎麼了?”
溫春擠眉弄眼地警告,“還有事嗎?沒有了吧。”
陸焘靠在牆上,拆開一隻牛角包的袋子。
他面朝溫春,眼神認真,徑直勾過來,随即緩慢舉起牛角包,在四目相對間咬下最上面的尖角。
嘴唇沾上碎屑,陸焘舔了一下,鼻腔洩出聲悶笑。
“是沒有事。”
“就是想說,不管怎樣,都别忘了。”
他嚼着牛角包,口齒不甚清晰地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