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擡頭看天上的煙火,而是在不斷飄起的牛角包間,精準望向巋然不動那兩隻。
今天用來固定兩個小包包的絲帶是黑色的,又細又長,随着冬日的和風輕輕飄搖。
時近時遠,幾乎像要一同飛走。
會讓人後悔沒有及時緊握。
耳畔的巨響逐漸停歇,陸焘松開手,猛地抓緊又一個蕩在眼前的氣球。
細細的牽繩和黑絲帶一起被捉住,纏繞指尖。
幾秒後,他扯了下嘴角,攤開手心。
氣球繼續飛上高空。
蝴蝶結絲帶落下去,被風吹到另一邊。
突然,絲帶劇烈地晃動。
因為溫春扭過了頭。
她回眸看他:“……你那是什麼表情?”
一副要哭了的樣子。
陸焘眨眨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不知道是因為眼睛本來就濕潤,還是因為今天的雪霧氛圍,他眸光晶亮,像會發光的雪景水晶球,彎起來時被裁剪為月亮的形狀。
溫春奇怪地瞧了他一會兒,轉開眼,摳了摳手心。
她又瞥了下那個大橫幅,說實話,他這副樣子,這種神情……要不是知道這種萬花叢中過的海王都是甜言蜜語張嘴就來,情緒價值無限拉滿,如今還有疑似求婚的對象,溫春幾乎又要以為他喜歡她了。
恐怕是和陸焘待久了,也變得自戀起來,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是你的慶功宴麼,光祝福我了。”溫春想起正事,嘟囔道,“你自己不想要什麼?”
陸焘眼睛更亮。
“我可以要……什麼?”
他看向溫春的嘴唇。
喉結上下起伏。
陸焘:“你能給嗎?”
溫春擡起下巴:“有什麼不能的。”
聰明的溫春已經預判他的預判了。
陸焘呼吸驟停,來不及細想,眼神倏爾熾熱。
他無意識地上前一步,溫春瞥見了,哼了一聲:“不在這裡。”
“……嗯?”
陸焘的目光像融化了一般,聲音也是。
“你是說,去……”
溫春指指被放到不遠處的包:“喏。”
“就知道你個大饞小子想吃鴨子。”她自豪地揚唇,“油封鴨不好帶,我昨晚就未蔔先知地做了周黑鴨,不,是溫黑鴨,去吃吧。”
陸焘:“…………”
讓溫春奇怪的是,他好像并沒有那麼欣喜若狂。
不過僵硬過後,吃着吃着,就把自己吃高興起來了,還吃得很珍惜,很感動,頭都來不及擡。
溫春基本上沒有給别人吃過她做的食物,原本還十分忐忑,看到陸焘這樣,才放下心來。
她也懶得轉悠,直接在他身旁蹲下來,雙手捧臉,看着他吃。
陸焘掰開一個鴨架,遞過來:“一人一半,感情不會散。”
溫春搖搖頭,笑道:“迷信。”
“我吃過了才來的,一點兒都不餓,你吃吧。”
陸焘沒收回手,噘了下辣得紅潤的嘴巴。
溫春無奈地戴上手套:“全給你吃還不樂意,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陸焘嗎?”
她湊過去一起吃,陸焘這才笑嘻嘻地接着低頭。
溫春望着逐漸被解決的鴨貨,也笑了一下,對做飯的人來說,沒有比這更有說服力與幸福感的時刻。
那兩個句号又在腦子裡回蕩起來。
她搖搖頭,把這些不開心的事揮出腦海,看着陸焘的吃相,心裡的想法愈發堅定。直到泡在山莊的溫泉水裡,防水袋裡的手機彈出許望的消息。
【你在家?】
過于寬闊的私湯四方飄霧,竹欄牆環了兩面,另外兩面镂空,專門設計的石子路後是山間溪流,中庭一棵古樹,和清明藍亮的雪景相得益彰。
溫春收回眼,回複:【在外面泡溫泉。】
許望:【哦。】
溫春蹙眉,恰好舍友發來語音消息,她等了兩秒,許望沒再回複,就去收聽。
“啊啊啊,你和許望好甜呀!我之前怎麼沒發現?”
溫春疑惑地重播了一遍,打字:【啊?】
舍友:“哎呀,我剛回宿舍在樓下看見許望了,他給了我好大一盒東西,說是給你帶的。”
“我男友不是和他一個畢設老師嘛,他們組今天一早就出差去金陵法援了,别人都還沒回來呢,他難道是專門為了給你送東西,提前回來的?”
溫春的第一反應居然是不可能。
她緊捏手機,也發語音問:“那盒東西……是什麼?”
“我看看哦。”舍友拉動椅子,沒多久,驚喜道:“哇,是烤鴨诶!”
“這什麼烤鴨,還有鹵水……”
溫春怔然很久。
浸泡在溫泉裡的手臂肌肉有些發虛,一陣風吹動樹葉,眼前落下飛雪,她才回過神,謝謝舍友,又一次點開和許望的聊天框。
“你到底喜歡我嗎。”
她自言自語。
好像是不喜歡的。
又好像是喜歡的。
溫春:“明明白白地喜歡我,是什麼很難的事情嗎?”
白霧環繞。
不知哪來的鹽香淡淡飄來,若隐若現,溫春慢吞吞地按着鍵盤。
【這兩天有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