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焘樂得見她這樣兒,欣賞了一番,又趁她走神,捏了捏她的臉,仿佛在想哪裡适合下嘴。
打破僵持的是一道轟響。
有人放了煙花,人群紛紛擡頭,看天空的綻放。
陸焘的手指還搭在溫春臉上,沒來得及放下。
他整個人停滞住,沒能去捂耳朵,因為人聲鼎沸外,盛大的五彩煙花下,溫春的嘴唇貼過來。
吻在了他的臉上,是同上次相反的一邊。
她的雙手也攀上陸焘的耳朵,輕輕地,嚴密地捂住。
時間仿若靜止。
這個吻持續了一場煙花的時間,僅僅是相互挨着,都讓二人在回民宿的路上一路無言。
因為行人很多,他們一路紅着臉,手牽手回去。到了民宿卻被通知因為客流量太大,從來沒被旅遊入侵過的小村落商戶措手不及,希望一起來的客人盡量都能住同屋。當然,實在不行,也不用換。
溫春和陸焘又沉默了半晌,同時開口。
“也不是不行。”
“我都行。”
三十分鐘後,除了浴室就幾乎隻剩一張床,一個桌子的小房間裡,陸焘沖完涼,換好睡衣出來,溫春已經吹完頭發,在被窩裡玩手機。
他又一次聞到這個洗發水的味道。
用過,好聞。喜歡。
陸焘順拐地走到剛鋪好的地鋪旁,慢吞吞鑽進去。
溫春:“睡嗎?我關燈了。”
陸焘:“嗯。”
陸焘:“嗯?”
“這就睡了嗎?不,不聊聊天什麼的。”
溫春把半張臉都埋進被子裡:“我困了。”
“那就睡。”陸焘當機立斷,起來幫她關了燈,“晚安,包包。”
過了一會兒,外面又開始放煙花。
陸焘翻了個身,看向溫春,誰知和她對視。
兩道聲音再次同時響起:“你……”
溫春停頓一秒,輕輕說:“你怕嗎?”
“你怕的話,”她移開眼珠,“可以上來,地上也不舒服。”
床下沒任何動靜。
溫春丢臉死了,翻身背對他,結果還沒完全翻過去,身後就傳來好大的動靜。
陸焘幾乎是裹着被子撲上來,又小心翼翼地把枕頭和她的枕頭并排放,輕輕躺在旁邊。
溫春後腦勺不用長眼睛,都能感受到那道過分熾熱的目光。
而她長了耳朵,聽覺完全被他錯亂的呼吸聲占據,連煙花噼裡啪啦的聲音都快聽不見了。
本來是想教訓他睡還是不睡,話一開口,又變成:“那個。”
“我聽桃花源的婆婆說了你小時候被尋仇的事。”
溫春手揪着底下的被子:“那幫人,怎麼樣了?”
陸焘眨眨眼:“你說那幫老孫子呀?都被收拾啦。”
他撐起腦袋,盯着她的耳垂:“擔心我?”
溫春當然不會理他。
陸焘的心情卻沒受絲毫影響,他掖好溫春的被子,正要放下手回歸枕頭,細細的聲音飄過來。
“嗯。”
“擔心你。”
窗外的煙花又炸開了。
但好像也并不是煙花。
這張床不大,不知道是不是對兩個人的重量難以承受,陸焘感到身下,乃至心髒與腦海的下陷。
他飛到了某天夜晚的月亮上,開始失重。
良久,旁邊的呼吸變得均勻,陸焘輕輕彎眼,俯下身,親了親那塊觊觎已久的臉頰。
他悄無聲息地躺下,聞着她的發絲入睡。
被單傳來極其細微的響動,他沒聽見。
被子下,溫春的指腹按着床褥,眺着放個沒完的煙花,眨了眨眼睛。
……還好她今晚有洗頭。
———
陸焘昨晚克制成那樣,溫春以為這位爺良心發現,消停了,結果一大早起來就聽他嚷嚷:“包包,你昨晚睡了我,要對我負責啊!”
溫春:???
溫春:“誰睡你了?”
陸焘哼了一聲,趾高氣昂、一臉我驕傲我自豪:“挨着睡了也是睡了,我可是地地道道的黃花大閨男,你必須要了我。”
溫春:“。。。。”
溫春:“那大閨男你知不知道,聘則為娶奔則為妾,你這種私奔來還睡一塊兒的就……”
陸焘頭一次中斷溫春說話,捂着她嘴巴就哄人去逛集市吃早點。
等吃了當地特色的早點,散了會兒步,二人轉悠到一輛冰淇淋車旁。
這家賣的是甜筒,溫春确認過不是那種花裡胡哨的土耳其冰淇淋後,才開始選。
店員好笑道:“我也不喜歡土耳其冰淇淋,每次等半天都吃不上。”
溫春點頭,嘟囔:“就是的,我第一次吃那個人還把我的球玩到地上了,連着玩沒了兩個,氣得我偷偷發企鵝空間吐槽他。”
陸焘表情瞬間就不對了。
他碰碰溫春的胳膊肘:“你屏蔽我?”
溫春:“啊?”
陸焘嚴厲指責:“我可是翻過你全部朋友圈和企鵝空間的人,我怎麼沒看過這條!?”
溫春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和一臉姨母笑的店員對視,心虛道:“你還真是快住在我朋友圈裡了。”
她仔細回憶一番,接過冰淇淋:“大概是我發那條的時候選了僅私人可見吧。”
溫春現在越來越意識到她脾氣其實,嗯,不太好,然後素質也就那樣。
當年罵不還嘴,都不是因為不想還,是不能還,雖然養成了窩囊的性格,但私下裡小動作非常多。
比如誰欺負了她,不出一小時就會出現在她和好友的聊天記錄裡,有的吐槽太毒舌了,對好友也不好意思說,溫春就會發僅私人可見的動态,每個平台都有。
陸焘在旁邊纏纏綿綿求看,溫春猶豫了一路,終于說:“這些動态就和大家的浏覽記錄一樣,不能見人的。文藝點說,我把它們都當成小烏托邦,所以不會對任何人開放,不止是你,親人也不會。”
而且裡面不止有吐黑泥的内容。
溫春前幾天還發了條吐槽陸焘的,吐槽他打籃球表演賽不好好打,投一個球看她一眼,赢球後還當着全場觀衆的面對她飛吻,起哄聲震耳欲聾。
這怎麼可能給他看……像這種厚顔無恥的家夥壓根不會反思,反而會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出現在了她的朋友圈裡。
海風卷着陽光的溫度,溫春臉微微發燙。
他們已經走到昨天那片海岸,人群散去,隻有遠處時不時路過三三兩兩行人。
陸焘和溫春一前一後地走着,他是倒退着走,面朝她的,她能看出他噘嘴的表情。
溫春抿抿唇,扶了一下草帽的帽檐:“你有點失望。”
陸焘:“是有點兒。”
“不能了解我們包包的全部了。”
溫春:“你還不了解啊……”
但陸焘對她确實沒有半點秘密。
草帽漏了點點縫隙,清澈的陽光毫無保留地鑽進來,落在睫毛上。
溫春和他無聲對視,走了幾步,捏緊帽檐。
“那。”
“你會因為這個,對我失望嗎?”
“不會對嗎。”
他還沒回答,溫春先小聲說,“…對吧。”
“你還,”她放慢腳步,“會像之前一樣喜歡我嗎?”
陽光綴在海浪上,一聲接着一聲,像反複纏繞與松開的線團。
淺藍色的澄空下,陸焘停下來。
他看着溫春繼續向前走的動作,一步比一步遲,慢,但一直在朝他靠近。
咫尺距離。
陸焘笑了一聲,融化在鹽味的海風裡。
“溫春。”
“我愛你。”
“比上次說520的時候,更愛更愛你。”他認真道,“私密空間做你網上的烏托邦,那我就來做你現實裡的桃花源吧。”
風吹動牛角包編發的絲帶。
咫尺演變成毫厘。
陸焘雙瞳輕震。
溫春并沒停下,而是用沒拿冰淇淋的那隻手抓住他的手腕。
“好吧。”
她在濕潤的石子上踮起了腳尖。
“陸珠玉。”
“别在前了。”溫春晃晃陸焘的手指,“——要不要上位,當真正的未婚夫?”
一秒之内,陸焘的眼圈就紅了。
溫春心跳加速,緊接着,又看他紅了臉蛋,哪裡還有平時撩她時那種張口就來的樣子。
她微小地吞咽了一下,等他動作,卻手一松。
陸焘掉頭就跑。
溫春:“…………………………”
她有的時候真的想把他做成鐵!鍋!炖大鵝!!!
溫春雙拳緊握,剛要轉過身去生氣,視野内,慌慌張張地背影又掉了個頭。
原本是朝民宿的方向,現在跑向一台很近的自動販賣機。
她倒要看看這人在搞什麼鬼。
然後決定怎麼懲罰他……原諒是不可能原諒的!!
不到一分鐘,陸焘氣喘籲籲的跑回來,臉更紅了。
他喉結滾動,極其順滑地在她面前單膝跪下,打開易拉罐,難得瞅都不瞅冰爽好喝的飲料一眼,舉起拉環。
“我把戒指放行李箱了。”
“回去取的話你得等太久了,先用這個将就将就,别嫌棄哦?”
溫春驚得忘記生氣,下意識回:“你居然真的帶了?”
“那當然。”陸焘擡着眼睛,笑眯眯看她,“你以為那天晚上後備箱裡的戶口本和戒指是鬧着玩兒的?”
要不是聽了她以前被逼着選擇低頭的經曆,他原本打算借着那個要求,綁也要把這隻綁去民政局。
到時候合情合理還合法,他持證上崗,鐵證如山,什麼男朋友,陸焘可是堂堂老公。
溫春:“……”
溫春受不了他了,沒辦法地跟着笑。
她特意把冰淇淋換了隻手拿,伸出左手。
小小的易拉罐環套了上來。
陸焘随之站起來,眸光湧動。
呼吸再次交纏在一起,又緊張起來。
溫春被捉住手,完全地包裹。他的臉和肩膀都越來越近,整個人像要圈住她。
海浪和天空、行人一起變得無限遙遠。
陸焘俯下身,指腹摩挲在她的虎口,朝他那邊拉扯。
——又是這個場景。
他頭顱偏低,嘴唇對準的方向,赫然是那根冰淇淋筒。
溫春福至心靈,徹底清醒了過來,在心裡先是無語地哼了一聲,又得意地哼了第二聲。
在那張唇微微張開的一刹那,她眼疾手快,把冰淇淋背到身後。
唇角還沒有勾起來,陸焘毫無停頓地親上了她的嘴唇。
溫春呼吸驟停,此後無比混亂。
耳畔盡是綿密的水聲,都分不清是海浪親吻礁石,還是陸焘在吻她。
冰淇淋滴在手背,她沒有發覺。
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相纏的舌尖。
他像要把她吞咽下去,含吮完又咬,不重,很癢,咬完了知道安撫,從上颚安撫到齒龈。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分開,牽出細細的銀絲。
陸焘舔舐掉,又親走她嘴角的殘餘,揚起眉,笑得意氣風發:“終于吃到了。”
“我的牛角包。”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