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亦沉默地看着一無所知的林朔。
方瑅靈一個人瘋就算了,林朔究竟是愚蠢還是無知,也要陪着她作,主動帶她來接近自己。
不過,無論這對“未婚夫妻”是心照不宣還是各懷鬼胎,都與他無關。
談亦表示婉拒:“這裡有很多質素優秀的高爾夫教練。”
“我不喜歡請教練。”方瑅靈搖頭,“感覺像在學校上課似的,很有壓力。”
談亦掃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我讓你沒有壓力?”
“起碼,談總給我的壓力是有價值的。”方瑅靈微笑道,“嚴師出高徒,在你的身邊,我學到了很多,所以我想,不隻是在工作上,練習高爾夫球的時候也一樣。”
方瑅靈并不是腦袋空空,隻知道朝周邊人耍脾氣擺架子的千金小姐。
她不愛說場面話,但需要的時候,也可以說得非常漂亮。
這番話在林朔耳朵裡,談亦就像一個她很尊重的前輩和兄長。
可惜她說服了林朔,卻打動不了談亦,他仍然沒有應答。
這時,換好運動服的談念來到了球場,她見到方瑅靈,熱情地給了她一個擁抱:“Hi,瑅靈。你不是說,回到臨城會約我的嗎?”
她自己顧着玩,也忘記了這張空頭支票。
“聽說,你現在在哥哥的公司工作?”
“對,我現在是他的助理。”
談念訝異,她很難想象方瑅靈這麼傲的人,會去給哥哥當助理。聽說哥哥對助理的要求很高。
她發出邀請:“一起打球嗎?我是新手,剛才哥哥教了我幾個動作,我演示給你看。”
林朔的手從方瑅靈的腰際放開:“你在這慢慢玩,我去那邊打個招呼。”他單方面和談亦說,“麻煩你了,談亦哥。”
隻是一起打個球,談念有了玩伴興緻勃勃,談亦自然也不會真的驅趕方瑅靈,她順理成章留了下來。
方瑅靈挺喜歡和談念待在一起,但畢竟打球不是她的主要目的,觀看談念揮了幾次球杆,她模仿了一遍,發問道:“這個動作,對嗎?”
“額......”
方瑅靈是自己交際圈裡的中心,往往給周圍人帶來壓力,雖然她沒有在質問,但談念立刻對自己的技術不自信了起來。
她跑回去,硬是把談亦生拉硬拽過來:“哥哥,幫我們看一看動作。”
兩個女孩站在一起,談亦的視線都不在方瑅靈身上停留,他問妹妹:“你以為,我真的是教練麼。”
“哎呀,大少爺,幫我們看看又不會耽誤你什麼。”談念雙手合十,“拜托啦。”
談念特别會撒嬌,盡管她使出十成功力,對兄長起的效果微乎其微,但有一點,總比沒有好。
談念做了一遍動作,揮杆時雙肩聳起,手腕僵硬不轉動,球飛出去,在近處滾了幾個圈就停下了。
談亦出聲:“手,握得太緊了。”
“啊?”談念一下子放得很松,“這樣對了嗎?”
談亦對她的理解能力表示無奈,走到她身後,握住了她的手,帶着她調整手勢:“這樣。”
“腰部轉動,而不是手臂用蠻力。”
談亦上手調整後,談念很快找到了正确的姿勢和力度,白色的高爾夫球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弧線,飛向遠處。
“我學會了!”
談念很容易滿足,而且她不是真心想要學,有個大概的樣子就足夠了。
她轉頭:“瑅靈,你呢?”
方瑅靈一眨不眨地看着談亦:“談總也可以指導我的動作嗎?”
她提出任何要求都很自然,像别人理應為她這麼做,即使面對的人是談亦,她沒表現出有求于人的樣子。
意外的是,這次他沒有拒絕:“過來。”
其實方瑅靈在旁觀他教談念的時候已經學會了,但她還是擺出了錯誤百出的姿勢。
和對待談念不同,談亦對她,隻是口頭糾正,沒有親手教導。
方瑅靈似乎怎麼都學不會:“隻是聽,我不太理解,手腕是這樣嗎?”
“不是。”
談亦走近她,伸出手,虛握住她的手腕。
在他調整好她的手勢,将要放開的瞬間,方瑅靈後退了一步,近乎貼靠在他的懷裡:“我好像懂一點了。”
他們這一前一後的身位,不過是手把手正常教學的姿勢,倒是沒引起其他人的注目。
方瑅靈在談亦身前,扭過頭同他說話,帽檐擦過他的下颌,稍微仰起臉,才能和他對視。
如此近的距離,談亦都能看清她纖毫分明的長睫毛。
方瑅靈有意為之的旖旎,不影響他身上清正的氣質,他審視地問:“故意的?”
“什麼?”
“不用在我面前裝糊塗。”談亦的虎口收緊,握她的力由虛轉實,“談念對朋友沒什麼心眼,但不代表,她可以随便被利用。”
“我說談總為什麼願意教我呢,原來是想要借這個機會敲打我?”方瑅靈笑笑,“沒有利用,我不會傷害她的,最多隻是借用一下。”
對你,我也是借用一下罷了。她在内心補充。
“你今天和林朔說,以後會有交流,在說給我聽的對吧?”
方瑅靈轉回了頭,注意力貌似集中在球上,實則手肘向後,抵在談亦硬實的腹部:“我才不會被威脅,你不是不喜歡我,和他關系比較好嗎?那你就去告訴他呀——我正在追求你。”
林朔就站在十步開外,和叔伯一輩的企業家們寒暄,她卻是一副無所忌憚的口吻。
方瑅靈身後,男性的胸膛,随着他的呼吸,平穩地起伏,輕微到全場隻有離他這麼近的她才能感受到,而在她輕飄飄地說出追求兩個字後,也未起變化。
如果林朔是他的親弟弟,也許他會考慮把人抓過來教育,為什麼對異常的風險無知無覺。
但不是。
談亦對介入别人的家事,尤其是感情方面的事,毫無興趣。方瑅靈想把他拉下水,但無論她怎麼折騰,他都隻是局外人,不可能構成三角形的一端。
“談總的反應比我預想的平靜。”
如果談亦向林朔揭破,她的計劃就會宣告失敗。她隻是在試探,賭一個他不會說的概率。
她有一種直覺,他傲慢到輕視她所有的行為,以至于,不覺得她能造成任何後果,也不屑于因為這些微不足道的事開口。
“你覺得我應該是什麼樣的反應?”他冷淡道,“對一個小女孩的拙劣手段,是願者上鈎,還是退避三舍?”
“這隻是你想象中我應有的反應,但實際上,你沒有這麼重要。”他的目光放遠,聲音有微薄的嘲弄,他握着她的手腕,揮杆,利落擊球,“也許你很幸運,從小到大,你的父母用财富為你構建了一個符合你想象的世界,但真實的世界不僅有那麼大,它不是兒童主題樂園,不會圍着你轉。”
一聲清脆的碰撞,白色的球飛彈而出,落地後沿着草坪滾動,準确無誤地落入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