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亦從中學時代就開始攀岩,林朔第一次接觸這項運動,還是受他影響。隻不過,他對攀岩說不上愛好,這隻是他業餘興趣中的一種。
但如果是和方瑅靈搭檔,趣味将會大打折扣,他便拒絕了。
但她揚言,他不同意的話,她會寸步不離地跟着他。
男士更衣間門外,談亦因受阻而停下:“你知道‘邊界’兩個字怎麼寫嗎,你是千金還是無賴?”
“不知道。休想用條條框框限制我,我隻知道‘我高興’三個字怎麼寫。”方瑅靈軟磨硬泡,“就一次,一次也不可以嗎?”
談亦勉強點頭,但他高估了方瑅靈的膽量。
岩壁前,談亦将攀岩繩索在自己身上裝置好,靜待着她。
方瑅靈其實隻是尚未入門的初學者,上一回教練教給她的方法遺忘得差不多了,綁束的動作很慢且錯誤頻出。
談亦耐心有限,徑直從她手中取走繩索,利落地打出繩結。
這條繩索将方瑅靈和他相連。
“你确定綁好了嗎?”方瑅靈質疑說,“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盡管是她非要他作陪,但對于生命安全,她保持了十分的謹慎:“在我開始前,你先保證,你不會中途松開,導緻我從高處掉下來。”
談亦面無表情,反問她:“你為什麼覺得,我會這麼做。”
“這很難說。”方瑅靈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他,“畢竟,我看得出來,你還是蠻厭煩我的。要是我死了,生活裡不就少了一隻讨厭鬼,不是正合你心意嗎?”
“看來,你也不是完全沒有自知之明。”
但方瑅靈的性格就是,他的态度不重要,對她造不成任何傷害,她依然要做她想做的事。
方瑅靈繼續她的陰謀論:“到時候,你說你不是故意的,以你們家的背景,可能最後你隻會付出一些金錢上的代價而已。”
談亦聽完,像聽了個冷笑話,但沒有否認,唇角輕挑:“嗯,不排除這個可能。”
方瑅靈瞪着他:“你敢!”
“所以,你需要換個更專業,并且沒有殺人動機的教練嗎?”談亦問。
他本來也不願意輔助她。
“不要。”這是她刻意制造的機會,“反正,你們玩這些極限運動的樂趣之一,不就是賭嗎?賭這條繩子能保證你的安全,和老天賭,賭他不會制造一個意外收走你的生命。”
“我也賭得起。”
方瑅靈環顧四周,館内清場後,空曠安靜,隻有她和談亦兩個人,她看着他的眼睛,指了指連接着兩人身體的繩索:“把我的安全交到你手裡,就賭......我的命不值得你這麼做。”
其實方瑅靈也知道他不可能,但她和林朔不同,對于生命,她有一點灑脫卻不多:“但如果你真的這麼做了......”她威脅加警告,“我父母不會放過你的,林朔也不會放過你的。”
方瑅靈的惜命程度,導緻她連她那該死的未婚夫都搬出來了。
當林朔的名字出現時,談亦用審視的目光短暫注視了她一眼。
方瑅靈自相矛盾的種種行為,有時候讓他覺得挺有意思,就像一隻行動敏捷、皮毛豐盈的珍稀野生動物,出現在現代城市裡,偶然間,跳到他的車前。
但又沒有有趣到讓他産生探究的欲望。
所以談亦隻是安然不動地坐在車裡,看着它從車窗前快速經過。
接下來,它是會被捕捉或者被一輛突如其來的汽車撞得飛遠,和他無關。
他為方瑅靈毫無意義的一段話按下終止鍵:“你可以開始了。”
攀登前,方瑅靈在手心塗滿了鎂粉,以增加與岩塊的摩擦。
細細的粉末在空氣中飛舞,掌心變得和雪地一樣白,方瑅靈面對着岩壁,卻又想起來什麼,返過身來,走到談亦跟前,擡起手,微踮腳尖,強行往他耳朵裡塞了個藍牙耳機。
談亦皺眉:“你在幹什麼?”
“等會我可是要爬到十二米的高空,這麼遠,我們怎麼交流?”
方瑅靈側頭,給自己也戴上一隻。
“你隻需要大聲一點,我能聽到。”談亦無奈,“沒有人會在攀岩場館裡用耳機來交流。”
“哦。”方瑅靈不在乎有無先例,“那我就是第一個。”
“我如果在上面發生什麼事故了怎麼辦?”她進一步解釋,“我需要你能清楚地聽到我的聲音,和每一句話。”
方瑅靈回到岩壁,雙手抓住突出的岩塊,開始一階一階地攀登。
初時還好,随着高度的升高,她的體力逐漸開始不足。
“你還在嗎?”爬到一半的時候,方瑅靈向他确認,“你沒有把耳機摘下來吧。”
一片沉默,方瑅靈回過頭看談亦。
不看還好,一看她就意識到了自己身處的高度,頃刻之間變得慌亂了起來。
這時,耳機裡傳來淡淡的一聲“嗯。”
“别看我,看着你的下一個點。”
談亦是有想過摘下耳機。
方瑅靈在攀爬的過程中,每一次的呼吸,每一次的喘氣,都清晰地被收錄,傳輸到他的耳朵裡。
她呼吸的起伏,喘急的氣息,都強迫地侵占他的注意力。他莫名有點煩躁。
“你,不準摘。”她仿佛能感知到他的想法,在空中命令他。
有部分岩塊之間距離遙遠,方瑅靈需要伸長了手去夠,動用全身的力氣,腳尖繃得極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