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笑一下，宛如膠質的眼瞳裡流露出懷念。以前阿嬷身子還硬朗時她們也會打乒乓球，也不知道阿嬷年輕時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能在藏龍卧虎的東京體育館裡打赢男女老少、獨占鳌頭。

奈娜仍然記得那會她才七歲，體力和注意力都跟不上成年人，好勝心又強，為了在阿嬷手裡拿下一球撒潑賴皮又下苦功夫，結果還是沒能赢下一小局。于是偷偷跑到鄰居研磨家跟小夥伴哭訴，晚上和阿嬷睡覺時還别扭地不肯面對面，隻留下個背影。

那時候阿嬷怎麼說來着，哦對了好像是說“這世上不存在萬事如意，沒有人讓你你也要學會自己解決。”可那會還是小屁孩的她仍然羨慕别的小孩都被父母優待。

祖孫兩人相差了一甲子，可能那個時候阿嬷已經預料到不能陪她走過半生了吧。奈娜空茫地直視前方，為流珠般蒙塵的歲月唏噓，彼時她尚且未能谙練運用能力，也不知道阿嬷有沒有順利入輪回，有沒有因為牽挂她而誤了時機。

她現在有推誠相待的朋友，有術式的用武之地和救困扶危的任務了，也算是走上正軌了吧。奈娜閉上眼，仰頭飲盡瓶底最後一滴牛奶。

“砰！”子彈似的乒乓球在渦流的作用下偏離了有效範圍，遠遠地飛到奈娜的腳邊壯烈地碎成兩半。她看着橙黃色的球屍，擡頭跟DK們面面相觑。

硝子聊勝于無地鼓鼓掌，敷衍地給了兩個分不出勝負的男生一點面子。五條悟首先扔下球拍，為無疾而終的比賽撇撇嘴，然後鬧着說要去泡溫泉。夏油傑則對她抱歉地笑笑，兩人先後離開了。硝子這才看她一眼，眼睑的淚痣帶着幾分冷豔，她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可别被他們外貌給迷惑了，芯裡還不是惡劣又臭屁的男生。”

“硝子好像我阿嬷，她也千叮咛萬囑咐我不要被男人騙了。”

“……唉”她啼笑皆非地歎了口氣。

直到他們出發去烤肉店的時候，奈娜還停留在回憶裡，沉默地靠着車窗托腮。這次與他們同行的還有五條悟的管家，不對，分家，就是稱五條悟為少主的人，所以幹脆分别坐兩輛車去。四時奈娜和夏油傑一齊坐在後座上，還都穿着高專校服，卻能聞到淺淺的葡萄柚芳香。

“奈娜？”她感覺到身側的人轉過頭來，于是阖眼調整了一下狀态才微笑着回應“怎麼了？”

夏油傑很有分寸感地沒過多探究，倒不如他敏銳得可怕，短暫的幾分鐘相處就捕捉到了她的興緻不高。他挑了個無害的話題“剛才忘了說了，浴衣很可愛。”

“謝謝，你也是。”

她想也沒想地脫口而出，但說完才發覺：五條悟夏油傑打完乒乓球後她和硝子就宅在房間裡哪也懶得去了，所以她壓根沒看到夏油傑穿浴衣的樣子……而且形容男生穿衣可愛好像也……

尴尬宛如雨後空氣中的濕氣無孔不入，又似此刻存在感愈發鮮明的葡萄柚清香，她故作鎮定地撇過頭去看街景，夏油傑同樣默不作聲。倒是在開車的輔助監督疑惑地從後視鏡裡瞄了他們幾眼，說起來，奈娜總算知道了這位輔助監督叫什麼。

“東條先生，前面停一下。我去買點東西，不會耽誤很久。”

“好吧。”

奈娜好奇地看着車停在了商業街不遠處，克服了羞澀張口“傑要去買什麼？”

高大的少年一手扶着車頂彎腰看她，劉海一晃一晃的，他笑着問“奈娜要跟我一起來嗎？”

反正在這裡等也很無聊。奈娜自然答應，話說她也好久沒到東京繁華的區域逛街了。兩人并肩走着，下班晚高峰和食客尋覓美食的時間撞在一起。美食街上人頭湧湧，幾乎到了摩肩接踵的地步。

混亂中，奈娜被熟悉的手掌握住并拽進了空調滿格的店内，一股咖啡的香氣夾雜着冷意撲面而來“啊，是星X克啊。”

而且人還挺多的，夏油傑牽着奈娜走到隊末，才神情自若地松開她抽出一份宣傳折疊單來看。奈娜則有些呆呆地盯着空了的掌心。

“在想什麼？”

“唔…”奈娜抓握了一下五指搖搖頭說“雖然明白自己的術式原理了，也清楚作戰時和隊友互通情報的重要性，但總覺得以後靠這個來謀生的話好像置換了我的牽手權似的。”其實已經是委婉的說法了，準确來說是肢體觸碰權。

她本想通過這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打消之前古怪的氣氛，沒想到夏油傑居然屈指彈了下她的額頭，力道還不輕。

“——嘶，好痛！”

“别用這麼糟糕的說辭。”他蹙眉冷硬地說，同時用眼神逼退了聽見她的話扭過頭來的男生，惡狠狠的模樣和不良的打扮讓那人飛速撤回視線。

他生氣了嗎？他們順着隊伍的更疊往前走了幾步，夏油傑又撥開她的劉海查看了下微微發紅的額頭，奈娜隻感覺眉心癢癢的，皺了下鼻子“……傑好像大家長哦，你是我們之中最大的嗎？”

“這個，其實我比起悟和硝子要晚一年出生，生日是在二月。”

“欸——？”這可真是意外，她拉長音笑谑道“我生日是在十二月欸~我還以為我肯定是最小的~沒想到啊！”

雖說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實生日，阿嬷從孤兒院抱她回來時也不得而知。這是她給自己定的生日，僅僅是為了和阿嬷的生日在一年之中分布均勻——那時候她想得很簡單，隻想讓快樂的時光更近些，一個過去了又有新的盼頭。

“是是~”夏油傑無奈地笑笑。點單的隊伍已經輪到他們，這個闆起臉來還頗有幾分肅然，讓人完全猜不到年紀比她還小的少年對着店員出口成章：

“要三杯黑咖啡，一杯焦糖瑪奇朵加奶，一杯抹茶拿鐵少糖，一杯珍珠奶茶加熱，以上全部外帶謝謝。”

好娴熟！奈娜腦海中登時構想出夏油傑經常給五條悟和硝子點單的樣子，她想了想，拉住他的手說“我來買單吧，總不好讓弟弟付錢。”

弟弟？他頓時露出和煦的微笑，将插好吸管的奶茶塞進她手裡“不用了，畢竟第一次有人誇我穿浴衣可~愛~呢~就當是紀念好了。”

直到東條先生看見兩個年輕的咒術師牽着手、各提着一個袋子回來時，奈娜的臉還是赤紅火燙的，對上輔助監督探究的視線還會倏地低頭。

青春啊~東條岘不禁感慨，見縫插針地約會是還沒跟朋友們公開嗎？真是刺激又浪漫。

“東條先生，這是給您買的。”

“啊？我也有嗎？”他受寵若驚地接過冰咖啡，難免為今天載的是夏油傑而不是主家那個大少爺而感到慶幸。

而大少爺五條悟在彙合後看到好友遞過來的飲料時，詫異地拉下墨鏡“……吃烤肉之前喝咖啡？傑你沒事吧？”

“愛喝不喝。”夏油傑撤回了一杯焦糖瑪奇朵，又被五條悟胡攪蠻纏地拿到手。硝子攪了攪抹茶拿鐵，好奇地看向奈娜，她像個乖寶寶似的捧着珍珠奶茶，腮幫子一動一動的，沒看到她的眼神。

她隻好問夏油傑“怎麼突然請大家喝東西了？”

“……沒什麼。”他頓了頓，還是問硝子“你和冥冥前輩比較熟吧，你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找我說‘想知道怎麼追求某人的話就聯系她’嗎？”

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