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因為我也看了那本書”研磨尴尬地指了指封面,鼓足勇氣搭話“勇者很帥氣吧?”
“還好吧,沒留意。”
“……”不在意的話為什麼會看完啊!他在心裡呐喊,卻見奈娜眼神遊移了一瞬,落到空氣中幾秒後微微勾起了嘴角。
“因為想知道公主有沒有覺醒。”
“啊?”
“從被魔王擄走,到等待勇者拯救,再到被國王嫁給勇者,其中都沒有她自己的想法,對她來說在魔龍金燦燦的洞窟裡與金碧輝煌的城堡中有什麼不一樣嗎?我想看到她的反抗,無論是哪一種,可惜到最後都沒有。她像寶物一樣輾轉于力量代表的手裡,是很無聊的故事。”
好,好深奧,是因為男女生視角不同才結論不同嗎?孤爪研磨消化了好一會,才回答“不一樣吧,至少魔王是非人類很可怕啊,說不定哪天會吃掉公主。”
非人類啊,和完整體的它們對上視線的話,确實會有很可怕的事情發生。奈娜這麼想着,伸手揮開附着在研磨身上的不成形怨念,可能是那天被那個蘿蔔頭纏上的,居然也誠實地複述了寄生者的意志。
奈娜沒有再回答,他們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态中去。但令研磨自己都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抱着‘探究機器人與看不見的生物交流’的想法,偷偷跟在了奈娜身後,現在想來真是大膽。他看到女孩一路平穩地走過了兩個街區,對路上禮讓她的車道謝緻意,避開擁擠的人流等下一趟紅綠燈,仿佛前幾日那神秘的交流都是虛幻的泡沫。
奈娜突然小跑起來,然後一頭撲進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懷裡——“阿嬷!”
“回來了?今天過得如何?”老人手裡托着根長柄煙鬥,紫紅色勾畫出飽滿的唇形,但在那張清晰可見歲月溝壑的臉上并不突兀,可能是因為她的眼中含有不服老的張揚神氣。倏忽間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落到了研磨身上,明明他躲在粗壯的大樹後,卻生出一種被洞察了的膽顫與心悸。
“哎呀,是個小朋友。”她笑吟吟地拉着奈娜走到他跟前,把拿煙鬥的手背過去“這是你的朋友嗎娜娜?”
完蛋了第一次跟蹤就被抓包,孤爪研磨滿頭冷汗地看向奈娜,隻見一向面無表情的女孩臉上竟然挂着絲淺淡的笑意“嗯,是哦!這是研磨。”
‘她居然記得他的名字!’蓋過了‘他們居然是朋友了嗎?’的疑惑。穿着新潮的老人聳動了幾下肩膀,突然叉腰大笑道“哈哈!娜娜終于交到了朋友了!走,今晚來我家吃餃子!”
好,好有活力的婆婆……研磨怔怔地跟在奈娜身後,她看起來似乎沒有生氣,甚至貼心地詢問要不要給他家裡打個電話。無獨有偶的是,研磨媽媽聽見自己兒子說要留在朋友家吃飯後立刻激動地驅車趕來,變成兩家人一起下館子。
因為他也是第一次交到朋友啊。
從那以後奈娜在他面前就變了一副樣子,從冷冰冰的機器人臉變成了永遠挂着禮貌微笑的模樣,再之後,可能是習慣了這般作态,她偶爾會露出真心燦爛的笑容,也學會了與人交流時用真誠的笑容表達善意。後來研磨和她說起以前以為她是機器人的事時,她會說“欸是嗎?”天真爛漫得似乎全然忘記了。
其實應該是記得的吧,是不想讓家人擔心所以撒謊了嗎?或者是單純想要一個朋友而他恰好湊上去了……總而言之,兩位小朋友在過家家般産生的友誼裡倒是各有獲益,至少奈娜成功地掩藏了看得見某些東西并與之交談的能力。直到那天——
孤爪研磨想,人的大腦或許真的有淡化恐懼的能力,不然為何如此驚心動魄的經曆現在也變得難以複述了呢?他隻記得在危難關頭,半空中真的出現了一個隻存在于志怪小說中的人眼:眼皮睜到極緻,瞳孔尖細,血絲密布,而奈娜宛如遊戲裡負隅頑抗的主人公,拉着他狂奔在熟悉又迷幻的黃昏街道上。
最後是如何收場的早已忘記,父母說他發了場高燒,昏昏沉沉地睡了兩日。彼時研磨和奈娜已經是音駒小的同班,他打着康複後問她借學習筆記的念頭,卻得知四時一家早已搬離,連同宅邸也抛售了……盡管後來小黑成為了他的鄰居,兩個年紀相仿的小朋友也玩到了一起,但研磨父母還是會時不時地念叨“你小時候有個玩的很好的女孩子呢,叫娜娜,你還記得嗎?”
他當然記得。終于熬過漫長的文學課,下課時孤爪研磨難得沒有窩在座位上打電動,而是走近已經能和鄰座聊上幾句的奈娜。
奈娜正打聽着近幾日發生的怪事,眼前卻不期然落下了一片陰影。她擡眸撞進一雙暗金色的瞳孔,不自覺地張大了嘴“研磨……?”
他點點頭,抿起嘴微笑“是娜娜吧?我果然沒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