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尺様被泰山壓頂,連一聲凄厲的慘叫都沒發出來便徹底落敗。奈娜茫然地仰望着隊友緊繃的下颌,不解道“傑,我躲得開呀,它隻有三級而已欸?”
至于這麼緊張嗎?可她沒注意到自己溫熱的鼻息恰好打在少年的脖頸處,他的喉結上下滾動,青筋畢現。
“……是我多慮了,因為它在針對相對弱些的你。”他将女孩放下,手掌不經意間蹭過女孩的腿彎卻觸電般兀然收回手。
鬼屋在八尺様被祓除後變回原樣,奈娜才發現原來他們一直在同一個房間裡蛇形打轉,狹長的走廊隻是咒靈的障眼法。
“好了,走吧!去跟悟和硝子會合。”她回過頭招呼慢吞吞的夏油傑,卻發現他的耳廓紅得幾欲滴血,哪怕在昏暗的環境中也如此鮮明。
摯友點評他“惡心”的調谑一閃而過,但此刻他由衷覺得自己有點惡心——對共事半年多的同期,在咒靈将将湮滅的當下。夏油傑僅僅隻是挽了一下女孩的腿彎,腦内思緒就如同煙花般炸開,将他内心的龌龊炸得一覽無遺。
身體反應比自欺欺人的内心更誠實。蹿動的火苗揮舞着寥寥爪牙扯破夜幕,撥雲散霧,氧氣被攫取殆盡隻餘澎湃灼燒的情愫不死不休。
夏油傑震驚地盯着奈娜的手,比他小且柔軟的掌心包裹着他,将他領到空曠處。白色的、像奶油花邊似的裙擺随着跑動翩然起舞,她快速地說了些什麼,嘴唇上濕漉漉的唇蜜猶如迷失在沙漠中的旅人頻死前的幻想。
“你撐住,我去找硝子過來!”
等等!他終于找回神智低喘幾息,苦笑道“我沒事…隻是……”隻是不得不承認并正視自己的心意,卻尚未有勇氣宣之于口。
“隻是過呼吸罷了,别告訴他們…不然肯定要被嘲了。”
騙人的吧?傑看上去好奇怪。奈娜注視着他抿成一條線的薄唇徐徐道“不管你在想什麼,現在立刻中止;如果停不下來那就想想今天還有什麼話沒對我說吧。”
“嗯?什麼?”他了然卻故作迷茫,果不其然就看見女孩的臉頰如河豚般鼓起,他頓時忍俊不禁“開玩笑的,奈娜,祝你生日快樂。”
原本是打算回高專後大家一起切蛋糕時說的。這時沉寂已久的電話忽而接入一條來電,是五條悟“好慢哦,你們在磨磨蹭蹭幹什麼啊?”
硝子的聲音也模糊傳來“悟已經把單機遊戲記錄刷爆了,玩偶獎品也拿到手軟,再不過來老闆就要哭了~”
于是虹龍再度登場,乘坐咒靈抄近路也算體驗過遊樂園的氛圍了。奈娜雙手護着裙擺以防走光,從挂滿了霓虹燈的巨大摩天輪間隙中穿過,不消片刻便平穩落地。
“喂!這裡!”身量修長的白發少年在人群中格外紮眼,聖誕花車正好經過他們,人們蜂擁而至。幾個人不約而同挨近五條悟。他的無下限術式覆蓋在四人身上,在人群中拓開不易察覺的真空。
一個巨大的姜餅屋勻速駛過,車頭車尾的小精靈們載歌載舞,漫天的拐棍糖和糖霜餅幹忽然從煙囪裡噴湧而出。五條像聞到貓薄荷的貓似的雙眼驟然亮起,飛速捕捉落到半空中的糖果,憑借着優越臂長硬控全場,無往不利。
“悟,你這家夥給我收斂些!”夏油傑忍無可忍地斥責他,沒看見旁邊騎在父親肩上的小女孩一個糖果都沒拿到癟嘴快哭了嗎?
“喏~給你”而他笑嘻嘻地将赢來的玩偶塞到小女孩手上,穿着粉色西裝的大象對上小朋友盈滿淚水的眼眶,她破涕為笑。
硝子舉着手機錄下了五條悟化身千手觀音跟小孩子搶糖的全過程,笑得差點直不起腰來。她随即掏出拍立得,招手示意大家靠攏:兩個女生站在中間親密地比心,挺拔的少年們一左一右俯身湊近——
數道亮光直沖雲霄拉開煙花秀的帷幕,巨響接踵而至,璀璨的火花流瀉而下。燃燒、迸發、熾熱、墜落……快門聲響起,鏡頭定格在最絢爛缤紛的刹那,照片上的主角們笑容燦爛、美不勝收。
這一幀封存了年輕術師們恣意快活的青春,足以讓站在時間線後的他們反複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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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困…”
不比兩位怪物同期,暴走了一天的奈娜和硝子都有些乏力,好不容易強打精神分完生日蛋糕時,月亮已經高懸于夜空之上了。
其他人都各自回去了,隻剩奈娜坐在餐桌前在拍立得相紙寫下日期,偶見一兩朵煙花因為虛焦變成圓潤柔和的光斑背景,她便拿起畫筆手動繪上彩色的繁花。燒過的蠟燭低頭垂淚,手邊的草莓蛋糕灑滿了糖霜,鮮紅的果實像是在雪地裡滾了一圈。
她在等零點,今天過後就可以拆阿嬷留給她的禮物了。盡管今日已經和朋友們留下了珍貴的回憶,但人果然還是會貪心,不知道阿嬷會不會留什麼話給她呢?
“奈娜”身後忽而傳來熟稔的呼喚,她扭頭就看見了一隻穿着紫色洋裙的庫洛米,眼睛下方還打上了腮紅,柔軟的身軀正對她張開懷抱。她驚喜地接過玩偶揉揉她的耳朵,夏油傑低眉微笑:
“生日快樂。”
“謝謝傑!”女孩的喜悅溢于言表,可他就像直擊豔陽般挪開眼不敢與之對視,目光下移卻見一團冰涼的奶油落在她胸前,正緩慢滑膩地流過皮膚。
夏油傑倒吸一口氣紅着臉背過身,右手虎口攏住下半張臉,任由奈娜怎麼呼喚都不擡頭。下意識地擋住臉是不願讓她目睹自己難堪的嘴臉,其實盡在心中唾棄。
太犯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