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猶記得人生第一次降伏咒靈時的激動與亢奮,自然也不曾忘記首次吞下咒靈玉時的沖擊感——
宛如擦拭過嘔吐物的抹布,溺斃在福爾馬林中的被遺忘的屍塊。
原來這就是無人可分享的、咒靈的味道。他吞下那些痛苦與嗚咽時迫切地尋求轉移方法,像離群落單的魚兒躲避天敵的追擊,于是他選擇打耳洞。
“啪”的一聲。就着藥妝店買來的簡陋器具、公共衛生間模糊的鏡子,刹那尖銳的冰涼、異物感之後是遲來的鈍痛,假如用刺鼻的酒精棉球輕輕擦拭的話,仿佛有無形的火針犁過神經激出生理淚水,倒抽氣的同時好似窺見了一瞬天堂的光輝。
也确實有效,讓他短暫地忽略了喉間的惡心,脫離了異于常人的不安。可惜疼痛轉移法隻能逃避一時,習慣之後該怎樣還是怎樣。不過從那以後撫過耳垂時明顯能摸到一塊粗粝的觸感,那是穿孔後結成的痂。
“唔,别鬧……”耳垂被輕柔舔舐,舌面觸感卻不像人類反而帶着刺撓的癢意,他在片刻的怔忪後豁然睜眼縮肩,扭頭對上匍匐在枕頭上不明所以的研磨貓貓。
“喵~”它夾着嗓門對夏油傑伸了個懶腰,爪爪五指開花,綠寶石似的豎瞳眯成一條縫,絲滑連招換來人類奴仆心甘情願的伺候——
夏油給它撓了一會下巴,接近晌午的陽光透過白紗簾灑進來,空氣中仿佛斜挂着絲絲縷縷金縧子,依稀貓毛随着他撥弄的動作飄揚在空中,輕盈如蒲公英種子。而他的手機和奈娜的擺在一起正在桌子上充電,此刻安靜得出奇。
他在床邊靜坐了一會才惶然起身,推開房門——女孩正窩在豆袋沙發裡捧着手柄專心緻志地打遊戲,她套着不合身的寬大T恤,長發披散肩頭。聽見聲音奈娜回頭一笑“早上好,雖然也不早了~我跟輔助監督申請了調休,今天我們可以休假,不過估計之後要和咒靈一起跨年了。”
“啊,嗯……”那件T恤是他的吧?夏油傑木木地想,大腦自動過濾了冗雜信息,機械般擡腳走進衛生間、帶上門。然後接了一捧涼水猛地澆上臉——明淨的鏡子映出他微紅的耳朵,夏油傑忽然長歎一口氣。
算了,幹脆沖個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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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不過是一場遊戲,而遊戲的全過程,其實一直掌握在你的手中。]
又來了,意味不明的對話。
奈娜看着屏幕中眯眯笑的男人,總感覺他笑容别有深意。這個乙女遊戲《橫濱mafia物語》的畫面、立繪是很不錯,可走線也太狂野不羁了。而且這對話選項也是頗讓人摸不着頭腦……
A.太宰君,這是什麼意思呢?
B.比起這個,太宰君要嘗嘗我做的酒蒸蛤蜊嗎?
C.所以要當我遊戲人生中的男主角嗎?
她困惑地歪頭,屏幕裡的畫面也跟着傾斜宛如遊戲中的女主角跟她同步了視覺,可這不過是偶然,下一秒視野便恢複如常。
這幾個回答裡面…A感覺是遞台階給他裝完、B有轉移話題之嫌、C看上去是最有可能展開支線的選項。不過奈娜剛才瞄過好感度,曆經諸多事件好感度仍在30上下遊移,怎麼看都不是合适的告白時機。
她之前已經在太宰治這個人物手裡栽過跟頭了,現下更是舉棋不定——明明是善意甚至讨好他的行為卻被莫名讨厭,真心稱得上一句男人心海底針。
對了,她記得他說過喜歡喝酒和什麼海鮮來着,也許B才是正選?
[比起這個,太宰君要嘗嘗我做的酒蒸蛤蜊嗎??]
剛按下選項,對面的臉色就徒然逆轉,陰沉沉的神情好似吸飽了水的海綿,太宰治不發一言地離開,風衣轉身帶出飄逸的弧度。
欸?怎麼會這樣?奈娜耷拉下肩膀,無奈地調出信息面闆——
“什麼時候新增了黑化度啊?”還剛好卡在好感度上面,故意的吧?她之前看到的30是黑化度而不是好感度,現在黑色的數值不斷上漲,而好感度也回落到谷底了。
不過上一個篇章結尾好感度才到28,現在就算下滑也有35……她記得并沒有什麼特殊節點吧,那是什麼導緻了質的飛躍?還是說這個太宰治這麼純情的嗎?
思考的間隙裡身邊倏然多出一道鮮明的存在感,來人滿身水汽還裹挾着洗發露的芳香“什麼黑化度?”夏油傑含笑問道。
“喏,這個遊戲…研磨說這是買RPG遊戲捆的乙遊,讓我随便玩玩,但這也太難攻略了吧!”
傑好笑地看着女孩氣鼓鼓的側臉,視線随之移到畫面上,他忽而蹙眉猶疑道:“娜娜,你喜歡這種類型?”
遊戲裡的太宰治吃毒蘑菇自殺未遂,正手舞足蹈地抓小人,滿嘴胡言亂語好不瘋癫。奈娜撇了撇嘴“不是啦,他隻是在我釣魚的時候釣上來的,然後兩眼一睜開口就邀請我和他殉情。我還以為這是送上門的福利呢,結果到現在也沒打出HE。”
迄今為止打出的都是NE[失憶症:未告白結局]、BE[真相掩埋:遺失的線索]、TE[命運重置:終會再見]……倒讓她越挫越勇,不拿下這個男人就不罷休了。
…殉情?這是什麼特級渣男啊?夏油傑緊鎖眉心反複默念這隻是遊戲,但目光還是難言地投向屏幕裡的太宰。身為偵探的他這會不好好工作,反而打量着路邊歪脖子樹贊歎好适合當晴天娃娃,或者突然冒出來一句街角藥妝店的繃帶打骨折了便像撒手沒的哈士奇似的不知所蹤……
[放走了頭号嫌疑人是打算拿我回去交差嗎?沒有推理能力的話好歹當個路障啊,小姐。]
[非常抱歉。?]
……
[看來你也不隻是呆呆笨笨的大頭金魚嘛,但要想讓我誇你還差得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