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牌樓好比是異世界的大門,兩隻小石獅子昂首挺立于門前。走進中華街入目可見店肆林立,錯落有緻的霓虹燈牌和一長串的紅燈籠此刻卻都昏黑無光,少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誘人的食物香氣這條街現在冷清得瘆人。
低空中不時傳來嘶啞的叫聲,數隻烏鴉在龍雕和造景的琉璃瓦上落腳,血紅的眼珠映射着徐徐前行的三人。
奈娜掠過緊閉大門的飲食店招牌,目光落到零星開業的幾家雜貨店玻璃櫥窗上,往日憨态可掬的熊貓玩偶此刻貼着明淨的玻璃靜默着。人偶服皺巴巴的揉成一團,腦袋上無機質的塑料眼珠空洞地注視着她們,讓人不禁想起那句“我在這裡等你”。
“為什麼詛咒師會料到我們能找來這啊?難道這家夥對咒術界内部運轉了如指掌嗎?”歌姬小聲嘟囔着,有點緊張地環顧四周。
“先别想得太複雜了,找到咒靈才是重中之重,數十人躺在ICU裡等着解咒呢。”冥冥擡手召來一隻烏鴉,它看上去比同類小很多,周身的絨毛像蒲公英似的炸開。
“中毒源頭尚未可知,那我們就從另一方面入手:‘窗’在排查過程中發現了一個異常幹淨、咒力低微的人。既經曆了那起事件,這次便由你前去刺探吧。”她微微掀起美目看向奈娜,那隻雛鳥便煽動稚嫩的翅膀落在了她的手心裡“烏鴉能将你聽到的咒靈話語傳達給我,奈娜你隻要把它藏好就行。”
小烏鴉摸上去毛茸茸的,還會不停顫抖。奈娜點了點頭,立起衣領把它藏在頸窩裡“那個人在哪呢前輩?”
冥冥和歌姬同時伸手指向一棟建築,它的外觀不似其他店鋪那般華麗,古樸的三個纂體大字是這條街裡為數不多亮燈的招牌——“寶占館?占蔔店的人啊?”她掃過貼在外面的海報:
手相、周易、塔羅:500円一次。
外表看上去倒是普通得很,完全捕捉不到咒靈的氣息,奈娜深吸一口氣舉步推開玻璃門。
“叮——”随着入戶門鈴清脆的鈴音回蕩,這個一目了然的小房間就鋪陳在她的視野裡。也許是為了營造神秘的氛圍,深色的帷幕挂滿了天花,在主位上方形成了三角的空間。畫着邃密花紋的地毯和桌布比比皆是,唯一一張桌面上堆着水晶球、沙漏和靈擺,占蔔師就坐在桌後對奈娜微微點頭。
“歡迎光臨,想看點什麼?”那是一個老妪,她一頭花白蓬亂的短發藏在鬥篷連帽中,露出臉龐上深深淺淺密布的皺紋,兩個眼袋烏黑誇張地浮腫起來,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蒸去水分的幹蘿蔔。但她身上确實很幹淨,也沒什麼咒力殘穢,和河内藏介的情況别無二緻。
奈娜神情自若地掃過桌上的名牌,淺笑着伸出手掌“那就看手相好了,勞煩緣下老師。”
“好~”老人枯槁的指尖微顫、慢悠悠地握住她的手,兩手相接的瞬間首先傳來的是溫暖粗糙的觸感。緣下食指輕點奈娜的手心中央,指腹摩挲過幾條掌紋,口中念念有詞“我看看…生命線很不錯呢~是個有福氣的人啊……阿拉,這可真是有趣。”
她笑起來,眼睛便擠成了兩條細縫,渾濁的眼珠直直看向奈娜“你正在熱戀中啊~而且是秘密之戀呢。”
“欸?”真的假的,這都能看出來嗎?奈娜愕然睜大了雙眼,這時藏在她衣領裡的小烏鴉輕輕動了下,她猛地咬住唇以免洩出笑聲。
老妪的笑聲像卡帶的老式收音機,她笑着拍了拍女孩的手,又從旁邊抽出一支粉色的羽毛在她手心轉了一圈。奈娜順勢笑了出來,随後不好意思地以手掩唇。倒是緣下樂呵呵地說“害羞什麼呢?我可不是那種不允許早戀的老古闆,這都是緣啊。”
接着她語重心長地歎道“丫頭,老婆子我年輕時曾被奉為神算,以至于老了也講不出那種哄小孩的違心話。你莫要怪我。”
“你的生命線清晰且長,大運平穩,但要注意戊戌年恐有血光之災;事業線交集多,預示着會有貴人相助;可天紋入乾宮而分雙歧,說明感情方面會有挫折,雖然現在紅鸾天喜……但你的正緣在十年後。”
“天命雖定,人事可期,願貴人善用此中玄機。”
語畢,線香被氣息擾動的孤煙重新筆直升起,奈娜閉了閉眼,向上攤開的手掌漸漸屈指卻又在攢成拳後放松。她視野餘光能看到牆上懸挂的銅鏡映照出自己抿直的唇線,腦海中忽而響起了阿嬷的口頭禅:事在人為。
奈娜最終隻是揚起嘴角,一如往常地笑道“謝謝你的諄諄告誡,緣下老師,這裡是500円。”
“好~”老妪顫巍巍地收起錢,卻在奈娜正想離開時突然叫住她。哦,難道是故意暗示、打壓客人再趁機高價售賣所謂的轉運水晶?
“丫頭你拿着,這是贈品,防治近期流行的食物中毒用的。”緣下往她手裡塞了一小塊紅布包,奈娜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隻感覺手上的物品有千斤重。她盡量冷靜輕巧道“欸?這莫非是什麼護身符嗎?”
此話卻得到了緣下無語的一瞥:“你這丫頭想什麼呢?這是一次性手套和消毒濕巾,要小心病從口入啊!”
“…這樣啊哈哈…”奈娜臉上的假笑差點挂不住,尴尬得幾乎是奪門而出。一出來就跟阖眼靜立的冥冥對上個正着,她眼睛睜開一條縫徐徐道“耳朵怎麼這麼紅?烏鴉沒反饋咒靈的音訊給我,你遇到突發狀況了嗎?”
這時歌姬從街道另一邊過來,三個人面面相觑了半晌還是奈娜先打破凝寂:“我沒事,不過這條線索也斷了,這起事件與緣下無關,她隻是個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