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和自己相仿,這人會是他的“哥哥”嗎?
白子原很快否決了這一猜想。
青年與自己的長相毫無相似之處。如果試煉真的要讓他找到“哥哥”,至少會有什麼明顯的特征,否則所有二十左右的青年就得排查一番,太沒有試煉所推崇的“美感”。
更何況,“哥哥”存在至今,最起碼不再是人了。至于變成了鬼還是什麼别的怪物,至少要讓他抓到“哥哥”才能知曉。
白子原注意到,站在棺材旁邊的穆貴春一邊戴上一雙黑色皮質手套,一邊向人群中張望,目光顯然在追尋什麼。
當穆貴春的視線掃過考察團衆人時,駐停了下來,沖着他們粲然一笑:“今日,就請剛來到村子的貴客助我吧。”
人群傳來竊竊私語,投向他們的均是羨慕。
白子原不解其意,微微蹙眉:“這是做什麼?”
“荻族人下葬的習俗。死者潔身入棺後,要拿白布捂住嘴和攔住腿,防止靈魂亂說亂跑,被有心之人奪取,不得超生。所以,長壽村的人認為,被本家指名幫逝者固魂是好事,是修功德的。”張齊明低聲解釋道。
話雖這麼說,可誰也不願應下這一奇怪的差使。這般奇怪的習俗,誰知道會不會喪命?萬一那東西詐屍了怎麼辦?萬一走上前去被抓起來當陪葬怎麼辦?萬一隻是這幫刁民玩弄新人的把戲呢?
修功德?更别提了,哪有這種坐享其成的好事。在試煉裡,一切最壞的情形倒是都有可能發生。
所有試煉者都猶豫不決,像鹌鹑一樣縮了縮身體,免得被盯住。樂清顯然有些緊張過頭了。在其他人都有意往人群中躲藏時,他反而昏了頭腦,竟微微向前踏出了半步,大個子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穆貴春顯然被樂清吸引了注意,剛想張嘴,就被另外一人打斷。
“我看,我們的白團長最合适。”金恩琪提議道,“畢竟,他是團長嘛。”
張齊明推了推眼鏡,緊跟着說道:“我贊同。”
“哎?你們……”向天歌“嘶”了一聲,卻被白子原攔住,才勉強咽下了後面的話,憤憤地瞪着那二人。
穆貴春一愣,目光最終鎖定在了白子原身上,爽快地說道:“既然如此,那白團長,尊貴的外鄉人,可否請您幫我替這可憐的孩子固魂?”
樂清似乎有些不安地跺了跺腳,引得白子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如果你想修這個功德,可以讓給你。”
“哎呀,他笨手笨腳的會什麼啊,莫讓這傻子誤了下葬吉時。”金恩琪在一旁催促道。
被尖銳批評的樂清又流露出那種違和的怯生生的表情,對着白子原搖了搖頭。
“沒事,大佬,你放心去吧。我偵察了,沒鬼。”向天歌拍拍胸脯,一副後勤保障工作已完成的樣子。
就算是有鬼,白子原也不會推脫。
他很好奇。
經常殺人的朋友都知道,殺人容易收屍難。他這輩子還從來沒給死人收過屍呢,是時候補充這方面的知識庫了。
盯着白子原大步向前走到身邊,穆貴春拿出一塊白布遞給他,雄鹿般濃密睫毛下方的眸子帶着淳樸的笑意。
“有勞白團長。”
接過白布,白子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棺中人的狀态。
青年模樣平庸,臉上四官寡淡得如一張白紙,唯有唇色呈烏青,是血液停止流動,已經死亡的表征。
已是深冬季節,屍體竟未着一件棉衣,甚至下半身卻隻穿了一條薄薄的單褲。從寬松的袖口和褲腿下露出的手腕腳腕都很細很白,甚至比很多女人的骨架都要看起來盈盈不堪一握。腳上蹬着一雙青灰色布鞋,碼數約莫不過三十八九。
粗淺看來,其餘地方無外傷或勒痕,面容平靜,似是在夢中就去了,沒受多大痛苦。
是吞藥自盡?論據不足,白子原沒有妄下結論,淡然地跟着穆貴春的示意,走到棺材前半部分。
此時,穆貴春已經捏住屍體的下颚,将白布從脖頸處向上繞過,就在等他幫忙扶住屍體的頭顱。
白子原剛要伸手,忽然又縮了回去:“差點忘了,不宜直接觸碰。勞駕,給我拿副手套吧。”
穆貴春頓了頓,又笑道:“白團長身份尊貴,為表弟送一程已是他的福分。他不會介意的。”
“嗯。”白子原理所應當地說道,“那更不應髒了我的手。”
“……”
穆貴春一哽,默默用力順了順氣,遣人從吊腳樓裡又拿了一雙手套出來。
白子原慢條斯理地戴上那雙同款黑色皮質手套,這才用雙手捧起了屍體的頭。
上手的這一刻,他就察覺到了不對。